那小二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点倦意。
他拖着步子走过来，语气懒洋洋的。
“这位客官想买点啥？我们这儿布料齐全，成衣也有不少，鞋袜也备着。凡间的日常衣物自然有，若是修行者需要带阵法加持的法衣，咱们也能给您找出些货来。”
他这话其实夸大其词了。
云水镇地处偏远，灵气稀薄，修行资源本就匮乏。
所谓“带阵法的修行法衣”，最多也就是绣了几道基础防护符纹的粗劣布袍。
但在小二嘴里说出来，倒像是这儿藏着什么珍品宝库一般。
在他眼里，桑泽这种除了脸长得好、身上啥宝贝都没有的年轻人，顶多就是想买件棉布衣裳凑合穿穿。
能掏出几个铜板就算不错了，还想看什么高级货？
所以当他听到桑泽平静开口时，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麻烦把刚才那条被风吹起来的裙子拿来看看。”
小二一怔，眨了眨眼，下意识反问：“您……要看女裙？”
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敢怠慢，赶紧转身爬上木梯，小心翼翼地将那条霞色长摆襦裙取了下来。
“您可真有眼光！这条裙子可是全云水镇独一份的精品，手工刺绣，用的是南边运来的彩丝线，裙摆三层叠纱，走路时会泛出淡淡的流光……”
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语气夸张到几乎要唱起来，可实际上，这真的就是一条普通至极的布裙。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没有符文加持。
纯粹是款式好看一点罢了。
盛初夏远远看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瞪大眼睛，盯着那条裙子，又看向桑泽平静的侧脸。
难道……触发隐藏剧情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可转念一想，桑泽一向冷静理智，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他若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绝不会主动提出要看一条女装裙子。
莫非……他察觉到了刚才那阵“风”不对劲？
其实刚才裙子突然飘动，根本不是什么灵异现象。
而是盛初夏自己干的。
因为她看着那条霞色襦裙实在太喜欢，情不自禁地悄悄伸手。
隔着虚空用神识轻轻戳了一下裙角，让它晃了晃，满足一下自己的少女心。
她原本以为这事天衣无缝，毕竟神识操控极微弱，连系统都不会记录。
可万万没想到，桑泽居然因此注意到了这条裙子。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而对于伙计那些浮夸到离谱的推销词，桑泽只回了三个字，语气淡淡。
“包起来。”
“啊？”
伙计愣住了一瞬，眼神在桑泽和那条素色长裙之间来回扫了几次。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顿时笑开了花，脸上堆满了讨喜的褶子。
“哎哟，好嘞！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条裙子可是我们铺子里最新到的货，轻如云纱，柔似流水，穿在身上简直仙气飘飘，这就给您包上！”
盛初夏看得一脸懵。
她清楚记得，就在自己刚刚伸手触碰到裙摆的那一刹那。
脑海中的系统清清楚楚弹出了两个字：“凡品”。
这会儿怎么就成交了？
而且还是直接打包带走？
莫非……是隐藏款？
稀有珍藏？
又或者……限时返场？
她不信邪，趁着伙计手忙脚乱翻找包装盒的时候，悄悄地又伸手碰了一下裙角。
‘凡品’
冰冷的系统提示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毫不含糊。
没错啊！
真的就是普通货！
材质普通，做工普通，连灵气波动都没有一丝一毫，妥妥的下等布料！
“哎？怎么又起风了？”
伙计忽然惊呼一声，差点把刚叠好的裙子甩出去。
屋内并无门窗晃动，空气却莫名涌动了一下。
他瞪大眼睛左右张望，嘴里小声嘀咕：“怪事年年有，今天真是撞上了……这衣服咋还带灵性的？不对啊，分明是个凡物。”
不过管它有没有怪异之处，反正已经卖出去了，钱都收了。
他乐呵呵地加快动作，三两下把裙子塞进锦盒里，用红绸绑好，双手捧着递给了桑泽。
而站在一旁的桑泽，唇角悄然扬起，眉梢微动。
他就知道，那个人一定喜欢。
既然喜欢裙子……那人八成是个姑娘吧？
这个念头悄然浮现。
他没有多说，只是将盒子稳稳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因为桑泽压根没砍价，店主干脆狮子大开口，一条普通裙子竟然要十块下品灵石。
明明进货才两块，利润翻五倍不止。
他心里暗喜，面上却故作难色：“客官啊，这可是南域运来的冰蚕丝混织，手工绣的流云纹，日光照下能泛出七彩霞光……您瞧这质地，值这个价！”
虽说修真界里确实有一千两黄金换一块灵石的说法。
但那只是理论估值，正常人谁会拿沉甸甸的黄金去换灵石？
除非脑子烧坏了，或是被宗门逐出、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灵石蕴含天地灵气，是修炼、阵法、符箓的根本资源。
黄金不过是凡尘俗物，两者根本不在一个价值层级。
盛初夏觉得这价格可能有点离谱。
可她看到崽崽付钱时特别爽快，眉头都不皱一下。
灵石一枚接一枚递过去，干脆利落得像买块糖糕。
于是她也就以为，哦，原来这就是市价？
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她不好意思多问，只能默默吞下那份尴尬，心想回头一定要查查物价手册，不能再这样被人宰了还不自知。
刚出布庄，外面的阳光斜洒在青石板路上。
桑泽的脚步却没停下，反而不自觉地拐了个弯，往街角的首饰铺子走去。
接着，胭脂店、香囊坊、绣鞋铺……
一家接一家地逛。
一开始，盛初夏还兴致勃勃地东摸摸西看看，簪子拿起来比划比划。
耳坠举到耳边照照铜镜，什么东西都忍不住上手碰一碰，满脸好奇。
可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自己只要碰过的东西，无论贵贱，桑泽都会沉默地走过来，掏出灵石，淡淡一句：“这个，也要了。”
然后伙计麻利打包，她手里瞬间多出个盒子。
这下她吓坏了，赶紧缩回手，紧紧攥成拳头贴在腰侧，生怕再不小心碰着哪件东西，又让崽崽破费。
再这么下去，他攒的灵石怕是全得搭进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难不成这些全都是因为自己才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