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峰驿站的木门被重新钉好时，林越正坐在灶台边，看着苏沐月将最后一味灵草扔进陶釜。釜中咕嘟作响的药液泛着淡绿色，散发出清苦却提神的香气，正是用来驱散尸气的“醒神汤”。
“这些人被尸气侵体太久，光靠丹药不够，得用汤药慢慢调理。”苏沐月用木勺搅了搅药液，额角的碎发被蒸汽熏得微湿，“你刚用了爆元丹，经脉肯定受损，等下我给你炼一炉‘回春丹’。”
林越刚想推辞，就被赵宇按在凳上：“让你炼你就炼，哪来那么多废话？”他手里提着只刚剥好的灵兔，正往火堆里添柴，“我刚才去周围转了圈，黑风寨的人没敢追来，估计是被你斩了炼尸宗长老的事吓住了。”
驿站外传来低低的交谈声。那些获救的活人大多是附近城镇的村民，此刻正围着几个青风宗弟子，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被抓的经过，提到炼尸宗时，声音里还带着后怕。
“林师兄现在可是南疆的名人了。”一个年轻弟子凑过来，眼里闪着崇拜的光，“刚才有个路过的商队说，黑风寨那边都在传，青风宗出了个能斩金丹的筑基修士，连炼尸宗的长老都栽在你手里。”
林越拿起块湿布，擦着苏沐月刚递来的丹炉，炉壁上还残留着上次炼丹的药垢。“名声是虚的，能保住这些人才是实在的。”他望着陶釜里翻滚的药液，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之前说丹堂的灵火不稳，是怎么回事？”
苏沐月搅勺的手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总宗的千年灵火是丹堂的根基，最近不知怎么，火苗总在熄灭边缘徘徊，炼出的丹药成色越来越差。我父亲当年就是为了寻找‘续火草’，才……”
她没再说下去，但林越已明白。续火草他在藏经阁的典籍里见过，生于极热之地的火山裂缝，正好与冰火莲的生长环境相似，或许两极渊深处会有。
“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我陪你去趟两极渊。”林越将擦干净的丹炉放到桌上，“说不定能找到续火草。”
苏沐月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又很快黯淡下去：“两极渊太危险了，连金丹修士都……”
“我现在不是能斩金丹了吗？”林越笑了笑，指尖在炉壁上轻轻敲了敲，“再说，有你这炼丹高手在，就算遇到危险，也能炼出保命的丹药。”
赵宇在一旁听得直撇嘴：“你们俩能不能别聊得这么热乎？兔肉都快烤焦了！”
说笑间，陶釜里的醒神汤已熬好。苏沐月将药液分装在陶罐里，让村民们轮流服用。那些人喝下药汤后，原本灰败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看向林越三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入夜后，驿站里点起了篝火。林越靠在墙角打坐，运转灵力修复经脉。苏沐月则在火堆旁支起丹炉，开始炼制回春丹。她从储物袋里取出药材，当归、首乌、灵犀草……每一味都处理得干净利落，药材的分量分毫不差。
“炼丹最讲究火候和灵力控制。”苏沐月一边往炉里添柴，一边解释道，“火力太猛会焦，太弱则炼不出药效；灵力注入要匀，像溪流漫过石滩，不能急，也不能断。”
林越看着她指尖萦绕的淡绿色灵力，缓缓注入丹炉。炉口冒出的白烟渐渐变成浅金色，药材的苦涩中渗出甘甜，显然是药材的精华被提炼出来了。
“你要不要试试？”苏沐月突然抬头，笑着递过一把小扇子，“控制火候就行，不难。”
林越犹豫了下，接过扇子。他从未炼过丹，指尖的冰灵力与火焰本就相冲，刚扇了两下，炉口的火苗就猛地窜起，险些烧到药材。
“别急。”苏沐月握住他的手腕，引导着他的力道，“想象火苗是活物，你要和它说话，告诉它该强还是该弱。”
她的指尖温热，带着淡淡的药香。林越定了定神，试着放缓动作，将冰灵力收敛到指尖，只留一丝温和的气劲催动扇子。奇妙的是，火苗竟真的温顺起来，稳稳地舔舐着炉底，不多不少，正好维持在需要的温度。
“对，就是这样。”苏沐月松开手，眼里满是鼓励，“灵力不止能用来打斗，也能用来滋养生命，炼丹和修行一样，都要懂‘调和’二字。”
林越看着炉口的金色烟雾，突然想起《寒月诀》的心法要诀——“寒非至寒，冰非至冰，至柔方能至刚”。他一直以为冰灵力只有杀伐之能，此刻才明白，温和的掌控比强硬的压制更需要功夫。
半个时辰后，苏沐月掐了个法诀，炉盖“嘭”地弹开，十数枚莹白的丹药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入她早已备好的玉瓶中。丹药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隐隐能看到细密的丹纹，正是上品回春丹。
“成了！”苏沐月将其中一瓶递给林越，“快服下，对你的经脉恢复有好处。”
林越接过玉瓶，却没立刻服用，而是指着丹炉里残留的药渣：“这些还能用吗？”
苏沐月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想试试用残渣炼药？”她想了想，点头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残渣药性已散，最多炼出些疗伤的药膏，而且很考验控火的本事。”
林越从储物袋里取出自己的小铜炉——这还是他刚入宗门时，苏沐月送他的入门丹炉。他将药渣小心收好，又从村民那里讨了些蜂蜡，按照苏沐月教的法子，一点点调和、熔炼。
起初手忙脚乱，要么火大了把药渣烧成灰，要么灵力不稳让蜂蜡凝成块。苏沐月在一旁耐心指点，告诉他何时该添火，何时该注入灵力，就像当初教他辨认灵草一样。
天快亮时，林越终于炼出了一小盒药膏，黑乎乎的，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凑近闻，却有淡淡的药香。他挑了一点抹在自己被爆元丹反噬弄出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瞬间扩散开来，疼痛竟减轻了不少。
“虽算不上丹药，却也有几分功效了。”苏沐月看着药膏，笑着点头，“算起来，也能算‘炼丹小成’了。”
林越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指尖，突然觉得比斩杀炼尸宗长老时更有成就感。他一直以为力量只存在于刀光剑影之中，此刻才明白，能在方寸丹炉间掌控火候，能从药渣里提炼出最后一丝药性，同样是了不起的本事。
驿站外传来第一声鸡鸣，天渐渐亮了。林越将药膏收好，知道前路还有更多挑战，但他心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踏实。无论是斩妖除魔的玄冰刃，还是调和温养的小火炉，都是他守护他人的力量，缺一不可。
赵宇打着哈欠从柴房出来，看到两人围着丹炉，不由笑道：“怎么？林大高手改行当炼丹师了？”
林越拿起那盒黑乎乎的药膏，晃了晃：“下次你受伤，就让你试试我的‘杰作’。”
晨曦透过驿站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三人带笑的脸上，也落在那些渐渐恢复生气的村民身上。炼丹小成或许算不得什么，但这份在血腥厮杀中寻得的温和力量，却像炉火般，在每个人心里燃起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