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司的冷清与朝堂的暗流,并未让秦昭有丝毫动摇。他深知,在这权力漩涡的长安,若无雷霆手段立威,这新设的衙门终将沦为笑柄,更遑论履行其肃清妖氛、应对“非常”之责。
翌日清晨,靖安司正堂。秦昭端坐主位,绯烟坐于左首,雷万春及几位由程咬金、玉真子推荐的可靠骨干分列两侧。堂下,是近百名新调入的司属人员,成分复杂,有原鉴妖司旧部,有军中锐卒,亦有各部塞进来的“关系户”,鱼龙混杂。
秦昭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并未多言,只是对雷万春微微颔首。
雷万春会意,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奉国公令,点名!”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堂下众人反应各异。原鉴妖司旧部与军中锐卒挺胸抬头,声如洪钟;而那些关系户则大多懒散敷衍,甚至有人交头接耳,面露不屑。
当念到“赵干”、“钱贵”、“孙礼”三人时,竟无人应答。
雷万春脸色一沉,再次高呼:“赵干!钱贵!孙礼!”
依旧无人回应。堂下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
就在这时,秦昭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三人,昨日已领了革职文书,送回兵部。靖安司,非养闲人之所。”
众人心中一凛,那窃笑声戛然而止。他们这才知道,昨日国公并非说说而已,是真敢直接将兵部塞来的人退回去!
秦昭继续道:“靖安司职责,尔等皆知。护卫社稷,清除妖邪,乃刀头舔血之事。若有惧者、怠者、心怀异志者,现在便可离去,秦某绝不为难。”
堂下鸦雀无声,无人敢动。
“既留之,则需守我靖安司规矩。”秦昭语气转冷,“一,令行禁止,违者严惩不贷;二,忠于职守,懈怠者逐;三,内外勾结,泄密通敌者——斩!”
一个“斩”字,带着凛冽的杀意,让堂下温度骤降。
“雷参军。”
“末将在!”
“即日起,整肃司纪,严加操练。三日之内,我要看到一支令行禁止、可堪一用的队伍。”
“遵命!”
立威之后,便是示恩。秦昭下令,靖安司一应俸禄,皆按最高标准发放,并由司内金库直接支取,不经过户部盘剥。阵亡伤残者,抚恤加倍。同时,开放部分低阶功法、武技,供司内人员凭功勋兑换修习。
恩威并施之下,原本有些散漫的人心,迅速被收拢、凝聚。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年轻的安国公,绝非易于之辈,跟着他,虽有风险,却也有前程。
立威内部的同时,秦昭也开始着手解决外部的掣肘。他并未选择与户部、工部等衙门扯皮,而是直接入宫面圣。
紫宸殿内,李亨看着去而复返的秦昭,有些意外:“秦爱卿还有何事?”
秦昭拱手,开门见山:“陛下,靖安司初立,诸事繁杂,需钱粮物资甚多。然户部拨款迟迟不至,工部供应之器械亦多粗劣,恐误陛下重托,亦寒了司内将士之心。”
李亨眉头微皱,他自然知道下面那些龌龊,但没想到秦昭会如此直接地捅到他面前。“竟有此事?朕即刻下旨申饬……”
“陛下,”秦昭打断道,“申饬恐难解燃眉之急。臣有一策,或可两全。”
“哦?爱卿且讲。”
“靖安司既司‘非常’之事,所需之物亦多‘非常’。寻常钱粮渠道,缓不济急。臣请陛下恩准,准许靖安司自行经营部分产业,以其盈余,充作司用。同时,查抄‘暗影之手’等邪教逆产,亦可并入司库。如此,既可减轻国库负担,亦可令靖安司运转无忧,专心为陛下办事。”
自行经营?查抄逆产?这等于赋予了靖安司部分财政自主权!李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吟起来。这无疑会进一步强化靖安司的独立性,但若能以此换取其高效运转,并避免与朝臣的持续冲突,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毕竟,他需要这把刀足够锋利。
“准奏。”李亨最终点头,“具体章程,爱卿自行拟定,报朕知晓即可。至于查抄逆产,本就是靖安司分内之事。”
“谢陛下!”秦昭躬身。有了这道旨意,户部的卡脖子便成了笑话。
离开皇宫,秦昭并未回衙,而是径直来到了西市波斯邸。
伊本·法立德似乎早有所料,备好了香茗。
“秦公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伊本·法立德笑道。
“伊本先生,明人不说暗话。”秦昭坐下,直接道,“靖安司初立,需财源以自立。先生乃商贾巨擘,可有合作之道?”
伊本·法立德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公爷快人快语。合作自然可以。在下可提供渠道,将西域、南海的珍稀药材、矿物、乃至一些……特殊的材料,运抵长安,由靖安司专营。利润,五五分成。此外,在下在消息渠道上,亦可与靖安司共享。”
这条件颇为优厚,显然伊本·法立德是在做长远投资。
“可。”秦昭点头,“具体细节,由雷参军与先生接洽。另外,先生日前所言朝中有人勾结外邦之事,可有更确切线索?”
伊本·法立德收敛笑容,压低声音:“据我所知,与吐蕃密宗接触者,似是宫中之人,地位不低。而与西域拜火教残部联络的,则与陇西李氏某些旁支,以及……一位姓张的侍郎有关。”
宫中之人!陇西李氏!张侍郎!这几个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盘根错节的势力!
秦昭目光微冷:“多谢先生。此事,我靖安司会查。”
有了皇帝的特许和伊本·法立德的渠道,靖安司的运转迅速步入正轨。雷万春以铁腕整顿司纪,淘汰庸劣,提拔干才。绯烟则凭借狐族天赋与细腻心思,很快梳理出了一套高效的情报甄别体系。来自海外的珍稀资源通过秘密渠道流入,转化为精良的装备和丹药,靖安司的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
而秦昭,也并未闲着。他利用靖安司的独立办案权,开始对“暗影之手”的残余势力,以及伊本·法立德提供的线索,进行雷霆打击。
是夜,靖安司地牢。
一名被抓获的“暗影之手”香主,在经历了绯烟的精神拷问与秦昭那令人绝望的威压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吐露了一个重要情报:三日后,将有一批重要的“祭品”和“贡品”,在城西乱葬岗的一处废弃义庄,进行交接,接收方疑似与宫中有关!
机会来了!
三日后,子时,城西乱葬岗。阴风惨冽,磷火飘荡。
废弃的义庄内,几点鬼火般的灯光摇曳。十余名黑衣人押解着数十名被迷晕的童男童女,正与几名身着宦官服饰、却气息阴冷的人进行交接。
就在双方即将完成交易时,义庄内外,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靖安司办案!束手就擒!”雷万春的怒吼声如同惊雷。
黑衣人与宦官大惊失色,试图反抗突围。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早已埋伏多时、装备精良的靖安司精锐!更有秦昭与绯烟亲自坐镇!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黑衣人很快被尽数格杀或擒拿,那几名宦官见势不妙,竟纷纷咬碎口中毒囊,自尽身亡!
虽未留下活口,但宦官的身份,以及那些作为“祭品”的孩童,已然坐实了宫中有人与邪教勾结的事实!
秦昭看着那些被解救出来、依旧昏迷不醒的孩童,眼神冰冷如霜。他下令将孩童妥善安置,并将此事直接写成密奏,连同缴获的证物,在天亮前送达了李亨的案头。
翌日,皇帝震怒!下旨严查!虽然最终推出来的只是几个地位不高的替罪羊,但宫中那股与邪教勾结的势力,无疑遭到了重创,暂时收敛了爪牙。
经此一役,靖安司之名,真正响彻长安!不再是那个靠着皇帝宠信、游离于体系外的空架子,而是一柄真正拥有獠牙、能撕开黑暗的利刃!朝中那些原本暗中掣肘、冷眼旁观的力量,第一次感受到了切实的威胁与寒意。
秦昭站在靖安司的望楼上,俯瞰着逐渐苏醒的长安城。立威、破局、锋芒初露,这第一步,算是稳稳踏出。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隐藏更深的敌人,更复杂的局势,还在后面。
而他的目光,已然投向了更遥远的东方与北方。东海蓬莱,极北冰原……那里的异动,或许才是真正关乎存亡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