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吸入肺中,却让人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贪婪。四人瘫倒在潮湿的菌毯和腐殖质上,身后是已然合拢、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山壁,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墓穴逃亡只是一场幻觉。然而,胡八一背上依旧插着的半截断箭(之前混战中留下的)、王胖子手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张九歌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Shirley杨手中那颗散发着柔和霞光、正贴在胡八一胸口维系生机的雮尘珠,无不昭示着刚刚经历的一切是何等真实与惨烈。
“出来了……总算他娘的出来了……”王胖子仰面躺倒,望着上方被浓密树冠和诡异雾气遮蔽的天空,大口喘着粗气,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Shirley杨顾不上休息,她仔细检查着胡八一的状况。雮尘珠的神奇效果依旧在持续,胡八一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节奏相对平稳,伤口也不再流血,生命体征被强行维持在一个极低的、但暂时稳定的水平。可这并非长久之计,珠子只是吊命,并非治愈。
“老胡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出谷,找到医院!” Shirley杨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张九歌挣扎着坐起身,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不仅是身体,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他环顾四周,虫谷依旧死寂,但那死寂中,却多了一种令人不安的躁动。上方翻涌的浓雾和五彩瘴气,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污浊海洋,流动的速度也明显加快,甚至能听到隐隐的风雷之声从雾中传来。
“谷里的气息不对……”张九歌虚弱地说道,他强提一丝精神,运转望气术。在他的感知中,整个虫谷的“气”正在变得极其混乱和狂暴!失去了献王墓这个核心的“痋术能量源”和“龙气窃取点”,维持了数千年的诡异平衡被打破,地脉中被压抑的煞气、以及山谷内积累的毒瘴、还有那些变异生物的气息,都开始失控般地躁动、冲突!
“是献王墓毁了,这里的风水……不,是这里的‘邪局’要崩溃了!”张九歌做出了判断,“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的瘴气喷发,甚至……山崩地裂!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远处传来山石滚落的轰鸣声!山谷边缘,一些本就扭曲脆弱的怪树在震动中拦腰折断!
“走!马上走!”王胖子一个激灵爬起来,也顾不得浑身酸痛,再次将胡八一背起。这一次,他感觉胡八一的身体似乎更沉了,或许是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规划最佳路线。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来时的方向,冲出虫谷!
四人(或者说三人负重前行)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跋涉。与来时的小心翼翼、探索前进不同,这一次是纯粹的亡命奔逃!他们穿过阴暗的丛林,踏过泥泞的沼泽,不顾那些在脚下窸窣作响的毒虫,也不管那些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诡异黑影。
周围的环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空气中的腥甜味变得极其刺鼻,甚至让人感到头晕目眩。五彩的瘴气开始从高空沉降,如同彩色的纱幔,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发黑。一些藏匿在暗处的毒蛇、怪蛛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变得异常狂躁,不时向他们发起攻击,都被王胖子和Shirley杨用仅存的力气和武器勉强击退或避开。
张九歌跟在最后,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梦游,双腿机械地迈动,全靠意志支撑。他怀中的古镜依旧冰冷沉重,但在这种极致混乱的环境下,镜面那深邃的星光似乎微微流转,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的、无形的波动,将靠近他们的最浓郁的瘴气和邪气悄然荡开一丝,如同激流中一块沉稳的礁石。这微小的帮助,在此刻却显得弥足珍贵。
逃亡的路上,他们甚至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一群之前遭遇过的、拳头大小的暗红色痋虫,像是无头苍蝇般从林间涌出,它们互相撕咬、吞噬,身体在疯狂的攻击中不断爆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最终化为一滩滩脓血,渗入地下。这些依靠痋术能量存在的生物,显然也随着献王的消亡而走到了尽头。
震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整个虫谷仿佛一个垂死的巨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们经过那片有着青铜神树残件的山坡时,看到那截残存的树干在震动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裂。
没有时间感慨,没有时间停留。他们咬着牙,沿着记忆中阿达老人指引的路线,拼命向谷外冲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时辰,在体力和精神都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前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光线也稍微明亮了一丝!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微弱的水流声(可能是虫谷边缘的某条溪流)!
“快到边缘了!加油!” Shirley杨声音沙哑地鼓励着,她的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明亮。
希望就在眼前!三人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加快了脚步。
终于,他们冲出了最浓密的瘴气区,踏上了相对坚实的土地,看到了远处那标志性的、如同门户般的两道山梁!那里,就是虫谷的出口!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虫谷的最后一段路上,异变再生!
两侧的山体因为持续的震动,发生了大规模的滑坡!无数巨石混合着泥土和枯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堵塞了前方的通道,也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更要命的是,滑坡引发了谷内积蓄的瘴气如同决堤般向着这个唯一的低洼出口汹涌喷薄而来!彩色的毒雾如同海啸,速度快得惊人!
“完了……路被堵死了!”王胖子看着眼前被乱石堵得严严实实的山谷,绝望地停下了脚步。身后,致命的瘴气狂潮已然逼近!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难道要功亏一篑?
就在这最后关头,张九歌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面古镜上。他想起了之前古镜散发星辉镇压痋俑的情景,想起了它那“镇”、“封”的特性。虽然无法驱散如此大规模的瘴气,但……能否暂时开辟一个小的安全区域?
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精神力,沟通古镜,将意念集中于“辟易”、“守护”!他没有试图去对抗整个瘴气潮,而是将目标缩小到他们四人周身方寸之地!
古镜似乎理解了他的意图,镜面星光微闪,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银色光晕以古镜为中心扩散开来,恰好将四人笼罩在内。
就在光晕形成的下一秒,五彩的瘴气狂潮轰然涌至,将他们彻底吞没!
然而,奇迹发生了。那致命的毒雾在接触到淡银色光晕时,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被强行排开,无法侵入光晕内部半分!四人站在光晕之中,看着周围翻滚的、色彩斑斓的死亡之雾,如同置身于风暴眼中的孤岛,虽然惊险,却暂时安全。
这屏障显然也极其消耗能量,张九歌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疼,但他死死撑住。
瘴气喷发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才渐渐减弱、散去。
当周围的视野重新清晰时,他们发现,那场山体滑坡虽然堵住了主要的通道,但也因祸得福,堆积的乱石形成了一道相对较高的坡地,而他们此刻正站在这坡地上方。
下方,是依旧弥漫着稀薄瘴气但已不再致命的虫谷。前方,越过乱石堆,就是虫谷之外那相对正常的、充满生机的山林!
他们,成功了!
王胖子背着胡八一,Shirley杨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张九歌,四人相互扶持着,艰难地翻过了那堆乱石。
当双脚踏上虫谷之外那带着青草芬芳的土地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虽然不烈,却驱散了墓穴和虫谷带来的阴冷与绝望。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王胖子将胡八一小心地放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自己也瘫倒在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傻呵呵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Shirley杨立刻开始为胡八一进行更细致的检查和紧急处理,雮尘珠依旧发挥着作用。
张九歌靠在一块岩石上,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需要休息。怀中的古镜依旧冰冷,但他知道,有些事情,还远未结束。雮尘珠虽然到手,但如何运用它解除Shirley杨家族的诅咒?胡八一的伤势需要最顶尖的医疗……还有,那面似乎隐藏着更多秘密的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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