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狼号”拖着残破的身躯,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精疲力尽的逃兵,在愈发汹涌的海面上艰难前行。身后,那片曾经标记着归墟之眼的海域,此刻已化作了真正的海洋禁区,巨大的漩涡吞噬着海水,能量乱流撕裂天空,更远处,一道连接天地的白色水墙——由归墟崩溃引发的毁灭性海啸,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四面八方碾压而来!
陈老汉将所剩无几的柴油动力压榨到了极限,老旧的发动机发出如同肺痨病人般的咳嗽声,黑烟滚滚,但速度依旧比不上身后那追命的白线。
“快!再快一点!”胡八一趴在船舷,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死亡之墙,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带着咸腥与毁灭气息的强烈风压。
王胖子挣扎着将船上所有能固定的东西都用绳索捆死,嘴里不停念叨着:“佛祖保佑,三清保佑,妈祖保佑……哪位神仙路过都行,拉胖爷一把……”
张九歌在Shirley杨的搀扶下,靠在相对稳固的舱壁旁。他望着那滔天巨浪,又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古镜。镜身温热,似乎与周围狂暴的自然之力产生着某种微妙的共鸣。他心中一动,尝试着不再去对抗,而是放松身心,引导古镜那丝温热的气息流转全身,同时将自己的意志与这面传承之宝更深地连接。
他没有试图去“控制”自然,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尝试去“理解”,去“顺应”。古镜修复升华后,似乎对天地能量的流动更加敏感。在他的感知中,那堵海啸水墙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也有着能量的强弱分布和流动的规律。
“陈大爷!”张九歌忽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左前方,三十度方向!那里……水墙的能量似乎有间歇性的薄弱点!冲那里!”
陈老汉此刻也顾不得多想,完全是凭着对张九歌本事的信任和对求生本能的驱使,猛地一打舵轮,“海狼号”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船头偏向张九歌所指的方向,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堵仿佛能摧毁一切的巨浪冲去!
就在船头即将与巨浪相撞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堵看似浑然一体的水墙,在张九歌所指的大致方位,果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如同呼吸般起伏的能量“凹陷”!虽然依旧狂暴,但冲击力相较于其他部位,明显弱了一筹!
“海狼号”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猛地扎进了这个稍纵即逝的“生门”!
“轰隆——!!!”
巨浪狠狠拍下,船体剧烈震颤,仿佛要被瞬间拍碎!甲板瞬间被海水淹没,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力量按在甲板上或舱壁上,窒息感扑面而来!
但……船没有翻!
它扛住了这第一波、也是最致命的一波冲击!虽然船体多处进水,吱嘎作响,但它奇迹般地从巨浪的另一侧钻了出来!
“成功了!我们冲过来了!”王胖子吐出灌入口鼻的海水,劫后余生地大喊。
胡八一和Shirley杨也松了口气,看向张九歌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感激。他们知道,刚才那一下,绝非侥幸。
陈老汉更是老泪纵横,对着船舱拜了又拜:“多谢九歌小哥!多谢祖宗显灵!”
冲过第一波最大的海啸峰线,后面的余波虽然依旧骇人,但已经无法对“海狼号”造成致命威胁。陈老汉操控着船只,随着波涛起伏,逐渐远离了那片死亡海域。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众人才真正瘫软下来,开始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海狼号”的状况糟糕透顶。桅杆断裂,船帆丢失,船体多处裂缝进水,动力系统濒临报废,储备的淡水和食物在之前的颠簸中损失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罐压缩饼干和少量淡水。
人员方面更是凄惨。胡八一和王胖子浑身是伤,多是擦伤、撞伤和肌肉拉伤,王胖子还有轻微的内腑震荡。张九歌虽然蛇神之力已被驱散,但元气大伤,精神力透支,是最虚弱的一个。Shirley杨和陈老汉状态稍好,但也疲惫不堪。
当务之急是止血、固定伤口、补充水分和热量,并尽可能修复船只,至少要让它能漂浮并维持基本航行。
Shirley杨拿出所剩无几的急救包,先为胡八一和王胖子清洗包扎伤口。王胖子龇牙咧嘴地享受着(?)Shirley杨的处理,嘴里还不闲着:“杨参,轻点轻点……胖爷我这身神膘都快被你刮没了……”
胡八一则忍着痛,和陈老汉一起,检查船体损伤,用能找到的木板、帆布和鱼胶,勉强堵住几个最大的进水点。又想办法将断裂的桅杆残骸清理掉,避免进一步破坏船体。
张九歌靠在一边,小口喝着Shirley杨递过来的淡水,慢慢嚼着压缩饼干。他感受着古镜持续传来的温润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意识。这次归墟之行,虽然失去了星辰碎片,但古镜的修复和升华,以及他自身在绝境中对观山太保传承与恨天氏力量的领悟和运用,似乎让他的“望气”和与古镜的契合度都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这是一种内在的、难以言喻的成长。
他拿起那柄变得黯淡无光的寒玉权杖,仔细端详。权杖顶端的宝珠失去了所有光泽,仿佛变成了一块普通的蓝色石头。他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净化之力已经彻底耗尽,或许是在抵挡怪物最后一击和引导古镜时起到了关键的桥梁作用,如今已成凡物。但他还是小心地将它收好,这毕竟是恨天氏的重要遗物,具有极高的历史和考古价值。
休整间隙,众人清点了剩余的物资,情况不容乐观。
“食物和淡水,省着点最多支撑三天。”Shirley杨忧心忡忡地说。
“发动机快不行了,只能维持最低航速,而且不知道能撑多久。”陈老汉检查完动力系统,脸色沉重。
“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离岸有多远?”胡八一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陈老汉根据之前进入归墟的大致方向和逃离时的航向,结合天上偶尔透过云层露出的星辰(他老海狼的经验),粗略估算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我们偏离得太远了……而且没有准确的罗盘(早失灵了),我也只能猜个大概……恐怕……距离最近的海岸,至少还有七八天的正常航程……”
而这个“正常航程”,对于现在动力匮乏、补给短缺的“海狼号”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刚刚逃离了超自然的恐怖,却又面临着最现实、最残酷的生存考验。
茫茫大海,孤舟飘零,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