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别再给我造梦了。”
她摇了摇头再睁开,无望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你一直担心我是不是惧于陆家的权势才同你虚以委蛇,我真不是,因为我从发现你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就猜到了我们的结局,我跟你走不到最后。”
“……”
陆狰被她哭得心口揪了起来。
原来,她一直是以这种复杂的心情跟他在一起,他竟然还怀疑她是在虚与委蛇。
“所以,所以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宋枕星抽泣着,手指贴上他的手背,侧过脸在他手心印下一个湿吻,“我知道它短,但我没想到它会这么短……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姐姐,真不是你想的这样,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我家人他们不会有意见。”
陆狰宽慰着她。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宋枕星反问,“你说你在家里地位还不错,可你只是家主的孙子,你只是一个小辈,你怎么能不听长辈的?”
“我真不用听……”
“还有,我又有什么能配得上你的?”宋枕星坐在那里继续道,眼睛红得像兔子一般,“家世?我在东州都排不上号,秦家请人吃饭我都只是第二梯队,我那点钱在陆家面前不够看。”
“……”
“容貌吗?比我漂亮的女人多得是,我年纪还比你大……”
宋枕星低下头去,自卑到心死,“我什么都没有,你把我带回去,我们面临的就是一场风暴,到时我除了给你增添屈辱,什么都帮不了你。”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破碎到不像话,肩膀不住地颤抖。
宋枕星一向都是冷静自持,情绪失控到极点也就那样,很少到这样崩溃的地步。
他竟有些……招架不住。
“宋枕星。”
陆狰从来不知道一场眼泪可以将他击得方寸大乱,“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很乱。”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来试婚纱吗?”
宋枕星低着头声音颤栗地道,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漂亮的婚纱上,“我就是想看看我为你穿婚纱是什么样子,过了今天,我没这机会了。”
为他穿婚纱。
陆狰的眼狠狠一震,呼吸都重了。
他有些强势地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我们一定会结婚,宋枕星。”
“不可能的。”宋枕星被泪水浸湿的眼痛苦地睨向他,硬撑出一丝笑容,“你一个人回去吧,我不想让你被家里人笑话。”
“没有人会笑话我。”
她把他们之间的悬殊看得太大了。
宋枕星摇头,脸上满是认命的溃败,“陆狰咱们现实一点好吗?在世俗的眼里,我就是配不上你,我宋枕星什么都没有……”
“你能让我活着!”
陆狰蹲在她面前,在她的泪水中交了底。
华丽浪漫的婚纱店里,空气凝滞了几秒。
宋枕星穿着婚纱坐在他前面,一滴泪淌下面颊,泛红的眼有些错愕地看向他,随即道,“你家是个大家族,他们不会信什么有情饮水饱这一套,哪怕你告诉他们,你可以爱我爱到不要性命……”
“听我说。”
陆狰抚去她的眼泪,豁出一切安慰她,“昨晚说的那个秘密,我还没说完。”
“我大概猜到了。”
宋枕星沉浸在自己压抑的猜想里,“你不是故意用秦轩的身份接近我,是你只能装成别人来靠近我,否则家里人就会训斥你,逼你回去,对吗?”
“不是。”陆狰心疼地凝视她潮湿的长睫,“宋枕星,我会消失,只有你能让我活着。”
“什么?”
宋枕星愣住,挂着一脸泪痕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什么叫会消失?”
陆狰舔了舔唇,沉默几秒才继续,“就在几个月前,我的身体变得透明,没有血肉反应,而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记得我,看不到我。”
“……”
“就好像,我是一缕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幽魂。”他的嗓音低哑。
他第一次分享出自己的秘密,连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一直死守着,直到倒在她崩溃不安的情绪中。
“什么?”
宋枕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想套出他的秘密,他的弱点,可没想到会套出一个她完全意外的东西。
她思绪一时有些混乱,“你现在不就好好地在我面前吗?”
他的身体不是透明,他也不是幽魂一缕,她记得他看得到他。
“那是因为有你,只有留在你身边,别人才能看到我,恢复对我的记忆,我的身体才会有实感。”
陆狰看着她,目色暗沉。
“……”
因为她,他才能有实体,才能在别人的视线、记忆里留下痕迹?
怪不得他会跟鬼一样死死缠着她。
宋枕星怔然,忽然想到整本小说都没出现过“陆狰”两个字。
哪怕之前在拍卖会那一段,小说里连匕首穿透恶人脖子的文字都出现了,也没出现过他,而陆狰又会消失。
再回到小说开篇对她的背景描述……
陆狰的手从她脸上滑下来,拉过她的手,“姐姐,我知道我这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但……”
“你第一次消失,是不是在一个下雪的晚上?”
宋枕星打断他的话,猜测着问道,“就是我捅叶锡安的那天。”
听到这话,陆狰的瞳孔骤然紧缩,握住她的手猛地用力,青筋暴力,连呼吸都不再平静,“你果然知道,是,那晚我本来想上宋家退婚,我在楼下看到你满身是血的样子,然后,我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
那晚,风雪交加,东州陷入低温。
他的车停在繁星园外的大树下。
他从车上下来,还未走到宋家大门前,一抬眼,他就在漫天风雪中看到窗口的她。
她白裙染血,面容惨白,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唯有一双眼似寒刃般,在大雪中露出决绝的锋芒,那种锋芒让她美得太过有冲击力,妖魅异常。
待他回过神时,大衣上已沾满白雪。
他身后的车、从中州跟过来的手下……都凭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