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随意甚至堪称廉价的打扮，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衬得她眉目越发清晰冷冽，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的、近乎逼人的气场，让会议室原本紧绷的气氛更加凝滞。
刘希几乎是弹起来的，手指着她，声音尖利得破了音：“沈珠玥？！你……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沈珠玥没理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主位的王明脸上。
“肖总，李总监，张律师。”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自顾自地在会议桌对面空着的位置坐下，将随身带着的一个普通帆布包放在桌上，动作不疾不徐。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她开口，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我的要求很简单，解约。”
肖明眯着眼，打量了她好几秒，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珠玥啊，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昨天在网上发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公司已经很包容了。解约？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解就解的。”
李莉抱着手臂，嗤笑一声：“沈珠玥，你别忘了合同。白纸黑字签着的，八年约，现在才过了7年。违约金多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就是！”刘希立刻帮腔，试图找回主导权，“珠玥，你别闹了！昨天是不是吓糊涂了？赶紧跟肖总李总监道个歉，发个声明说账号被盗了，公司还能考虑原谅你……”
沈珠玥安静地听着，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才缓缓抬起眼。
“吓糊涂？”她轻轻重复，目光像冰冷的刀片一样刮过刘希瞬间煞白的脸，“是被李老板那杯加了料的酒吓糊涂了，还是被刘经纪人你亲手推到他房间里的行为吓糊涂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刘希猛地站起来，声音尖锐，“沈珠玥你别血口喷人！谁给你下药了？是你自己不小心喝多了！”
“哦？”沈珠玥微微歪头，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几下，“不小心？”
手机里，清晰地传出一段录音——
“……李老板就喜欢你这款，乖乖从了，下部戏的女二就是你的……”
“……别给脸不要脸！这酒你今天不喝，以后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
“……放心，就是让你放松点的东西，李老板会好好‘疼’你的……”
虽然是偷录，音质有些嘈杂，但刘希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和那些不堪入耳的内容，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
刘希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指着沈珠玥：“你……你居然录音？！你这是违法的！”
肖明和李莉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沈珠玥按停录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违法？比起教唆吸毒、强迫陪睡，区区录音算得了什么？”
原主虽然单纯了点，但是从不干违法的事，也知道录音留证据，可惜没有等到派上用场就一命呜呼。
受害者死了，加害者怎么能安然无恙？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压向主位的肖明：“肖总，贵公司栽培艺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用这种手段替艺人争取资源，不知道传出去，杜佳传媒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那些跟公司有合作的品牌方，又会怎么想？”
肖明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作镇定：“沈珠玥！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一段模糊的录音能说明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剪辑伪造的！我告诉你，解约不可能！要么你乖乖回来继续履行合同，昨天的事公司可以不追究！要么，你就等着支付天价违约金吧！”
“是吗？”沈珠玥笑了，那笑意冰冷，未达眼底，“如果这段录音，加上我体内的药物鉴定报告，还有……君澜酒店当晚的监控备份，一起送到警局和几家最有影响力的媒体手里呢？”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们说，是杜佳传媒倒得快，还是我先被违约金压死？”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沈珠玥冷静甚至有些漠然的侧脸上。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对面是公司所有的头面人物。
却仿佛，她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猎手。
而他们，都成了落入网中的困兽。
一个小时后，沈珠玥出来了。
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遮挡住里面死一般的沉寂和几张铁青的脸。
沈珠玥轻轻呼出一口气，胸腔里那股自穿越以来就一直紧绷着的戾气，稍稍纾解了半分。
解约成功了。
没有赔付天价违约金，甚至，她还反过来让杜佳传媒吐出了一小部分这些年克扣的酬劳，以及……拿到了那份至关重要的、盖有公章的“双方自愿解除合同”证明。
过程自然不轻松，威逼利诱，心理博弈，她将昨晚恶补的这个时代法律知识和属于将军府大小姐的谈判气势发挥到了极致。
肖明最后几乎是咬着牙签的字，看向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但这只是第一步。
饭要一口一口吃，仇要一刀一刀报。
在彻底弄垮他们之前，她必须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立稳脚跟。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将那份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解约文件塞进帆布包，脸上重新挂上轻松的神色，甚至唇角还扬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这才推开通往办公区的玻璃门。
门外，果然或坐或站地聚了不少“看客”——其他艺人的助理、闲散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有两个二三线的艺人假装路过。
他们都等着看沈珠玥的笑话，看她是怎么被公司高层骂得狗血淋头、灰头土脸地滚出来的。
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穿着背带裤、戴着棒球帽，身姿挺拔，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泪痕或沮丧，反而眉眼舒展、甚至称得上“春风满面”的沈珠玥。
她仿佛不是刚经历了一场撕破脸的解约大战，而是刚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