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真的看到了父亲披甲执锐的伟岸背影,看到了兄长爽朗阳光的笑容……他们都在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欣慰和鼓励。
当导演喊“卡”的瞬间,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
巨大的情感冲击、连日的疲惫、以及初秋雨水的冰冷,彻底压垮了她的身体。
支撑着她的那股精气神猛地泄去,她眼前一黑,甚至来不及感受到任何不适,便直直地向前倒去。
“珠玥!”
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孟砚辞,心脏几乎在那一刻停止跳动!
他脸上的从容和隐藏的骄傲瞬间被惊恐取代,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人群,在她倒地之前,险险地将她软倒的身体接入怀中。
触手一片滚烫!
“医生!快叫医生!”孟砚辞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慌而嘶哑变形,他打横抱起沈珠玥,快步冲向临时搭建的休息棚。
现场随组的医生立刻赶来检查,一阵忙乱后,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孟总别急。沈小姐是疲劳过度,加上受了凉,发起高烧了。”
“拍戏情绪可能有些激动,一下子没撑住晕倒了。我开点退烧药,赶紧送回酒店休息,保暖,发发汗,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医生是跟着安保团队过来的,一直在剧组待命,拿着高薪酬却无事可做也很心虚,今日可算是派上用场,还在大老板面前露脸,可喜可贺啊。
孟砚辞紧绷的下颌线这才稍微放松了些,但眉头依旧紧锁。他谢过医生,用厚厚的毛毯将沈珠玥裹得严严实实,不顾周围人各异的目光,亲自抱着她上了车,迅速返回酒店。
回到酒店房间,小赵和龙玲给她换好衣服,便被安置在床上,喂了药,就走了。
毕竟有人已经在那以主人自居。龙玲很有颜色,小赵纯粹是害怕孟砚辞,遁走得很快。
沈珠玥很快就开始陷入昏沉沉的噩梦之中。
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紧蹙起,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身体蜷缩着,像没安全感的小兽,还不住地颤抖。
“不要……爹……哥哥……快跑……” “援军……为什么没有援军……”
“沈家没有叛国……没有……”
“死了……都死了……”
“沈家……满门……”
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呓语从她干裂的唇瓣间溢出,充满了无助、恐惧和抹不去的悲伤。
眼泪不断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空,亲眼目睹着家族倾覆,至亲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孟砚辞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看着她这副脆弱痛苦的模样,心像是被针扎一般抽疼。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指腹一遍遍擦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从未有过的耐心和心疼,在她耳边不断地安抚:
“别怕……珠玥,别怕……那只是梦……”
“都过去了……没事了……”
“我在这里陪着你……”
“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只要你快点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怀抱温宽大而温暖,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驱散那些纠缠着她的冰冷梦魇。
或许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药物开始发挥作用,沈珠玥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啜泣声也慢慢平息,最终陷入了一场虽然疲惫但相对安稳的沉睡之中。
孟砚辞却依旧不敢合眼,就那样抱着她,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眼底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悔。
他隐约感觉到,她口中的“沈家”、“父兄”并不仅仅是剧本里的角色,那痛苦太过真实,仿佛源自灵魂深处。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紧了?他喜欢她不是忽然兴趣,可她对他不一样,她或许对自己根本就没有感觉。
自己一味地逼着她接受他,对她来说确实强人所难。
“珠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
他只是默默地、更加收紧了手臂。
———
沈珠玥是在一种近乎窒息的热意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仿佛被八爪鱼牢牢缠缚住的全方位禁锢感。
她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那束缚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她刚喘过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诡异的触感从何而来,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刚睡醒时慵懒磁性的男声就在她耳边极近的地方响起:
“醒了?”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把沈珠玥残存的睡意和迷糊炸得粉碎,魂儿都快吓飞了!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的就是孟砚辞近在咫尺的脸。
他侧躺着,一只手还搭在她腰间,眼神里带着初醒的朦胧,却十分自然地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仔细感受了一下。
“嗯,退烧了。”他语气平静,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早晨问候。
沈珠玥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随即猛地弹坐起来,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惊恐地环顾四周——确实是她的酒店房间!窗帘缝隙里透进天光,显示已经是清晨。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熟悉的睡衣,虽然有些凌乱,但衣衫是完整的。
“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间?!你怎么还在我床上?!”她的声音因为震惊和羞恼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手指指着孟砚辞,气得脸都红了。
孟砚辞也跟着坐起身,他身上还是昨天那身休闲装,只是皱了不少。
他捏了捏眉心,似乎想驱散一些疲惫,语气平静地解释,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昨天你在片场发烧晕倒了,导演批了假让你回酒店休息。衣服是你的助理和龙玲帮你换的。”
听到是助理和龙玲换的衣服,沈珠玥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随即更大的怒火涌了上来:“那……那你为什么在这儿?!小赵呢?龙玲呢?她们为什么不照顾我?!”
孟砚辞看着她,眼神坦荡,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被我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