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嫣恶毒的诅咒、尖锐的指控,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孟砚辞最敏感、最不愿触碰的神经。
那个他一直深埋心底、日夜恐惧的噩梦——家族遗传的疯狂基因,他的外婆,他的母亲……那盘旋在头顶的阴影,被裴嫣用最残忍的方式揭开,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
“怎么?被我说中了?害怕了?”裴嫣看着他骤然失血的脸和恍惚的眼神,脸上露出扭曲而快意的讥笑。
“孟家有钱有势又怎样?一个又一个疯子,这辉煌还能延续多久?孟砚辞,我诅咒你们孟家基业崩塌,断子绝孙!”
“你闭嘴!”孟砚辞痛苦地低吼,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一股难以控制的暴戾之气猛地窜起,他竟猛地伸手,两眼猩红地掐向裴嫣的脖子!
“我就……不闭……嘴!”裴嫣被掐得呼吸困难,却还在疯狂地嘶喊,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孟砚辞,你忘了?
你妹妹孟瑶是怎么死的?
是你啊!是你害死了她!
你以为你对我那点虚伪的施舍和照顾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为了弥补你内心的罪恶感!可是我偏不接受!
我就要看着你活在痛苦和自责里!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永远不被原谅!永远——”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他的灵魂:“你现在是要杀我吗?像当年害死孟瑶一样杀了我吗?来啊!动手啊!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疯!”
“不要说了!!”
极致的痛苦和混乱冲垮了孟砚辞最后的理智,他猛地松开手,抱住仿佛要炸开的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整个人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眼神彻底涣散失焦。
他又发病了!
那熟悉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失控感再次将他淹没!
而这里,根本没有缓解的药物!
“哈哈哈……”裴嫣看着他痛苦挣扎、濒临崩溃的模样,发出癫狂而得意的笑声,“装什么可怜?孟砚辞你早就该去死了!
给你妹妹偿命啊!
你母亲为什么恨你?为什么一次次想杀你?
因为她心里清楚是你害死了她女儿!
看看你这副样子,多可怜!
你这个没人要的可怜虫!根本不会有人真心爱你!”
她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持续钻入他混沌的大脑进行蛊惑:
“拿起刀……对,看看你旁边那把手术刀……拿起它,对准你的心脏……捅进去……给你妹妹偿命……只有这样……她才会原谅你……你母亲也会解脱……你也彻底解脱了……哈哈哈……”
在精神剧烈动荡和裴嫣持续的心理暗示下,孟砚辞涣散的目光茫然地投向了旁边器械推车上那抹冰冷的寒光。
他恍惚中仿佛真的看到了妹妹带泪的笑脸和母亲无比怨恨的眼神。
“偿命……解脱……”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颤抖着伸出手,竟然真的抓住了那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
刀尖缓缓调转,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不要!孟砚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猛地撞开!
一路心急如焚赶来的沈珠玥,看到的正是这让她心脏骤停的恐怖一幕!
她想也没想就惊呼着冲了过去!
她的声音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暂时劈开了孟砚辞脑海中部分混沌的迷雾。
他动作猛地一顿,赤红茫然的眼睛艰难地转向声音来源,下意识地低喃:“玥……玥?”
沈珠玥魂飞魄散,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身边,一眼就看到他手中那把对准心脏的刀!
她扑过去死死抓住他握刀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把致命的手术刀从他手中夺下,远远扔开!
“你醒醒!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沈珠玥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后怕,她紧紧抱住他剧烈颤抖的身体,感受到他急促得吓人的呼吸和完全失控的状态,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她扭头对着门口厉声哭喊:“陈然!快叫救护车!快啊!”
她紧紧抱着他,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孟砚辞,看着我!是我,玥玥!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疗养院专业的医疗团队迅速赶到,他们对处理孟砚辞这类情况显然很有经验。
一剂镇定剂缓缓推入静脉,他紧绷颤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急促紊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最终陷入深度睡眠。
沈珠玥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尖轻柔地抚过他苍白的脸颊、紧蹙的眉头,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从未想过,那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孟砚辞,内心深处竟然藏着如此深刻的创伤和脆弱。
她很自责,自责自己对他的了解远远不够,没能更早地察觉他完美面具下的痛苦。
从于斌沉重而简略的叙述中,她拼凑出了那段残酷的过往。
她无法想象,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是如何在妹妹意外去世的阴影下,独自承受着母亲因极度悲痛而扭曲成的怨恨和责备长大的。
ptSd……原来他一直都在无助中煎熬,在等待救赎。
看着他此刻安静却脆弱的睡颜,沈珠玥根本无法离开。
她原本今晚就要飞回剧组,此刻却不得不拿起电话打给付郁。
“又请假?”电话那头,付郁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珠玥,你刚刚才凭借《潜行者》拿到最佳女配,风头正劲。
《烽火岁月》也才开拍没多久,之前你说有要紧事已经请了一周假了,现在又来?剧组那边会怎么想?会觉得你不专业、耍大牌!”
沈珠玥心里清楚付郁说的都在理,但她有更重要的理由:“郁姐,对不起,但我真的有必须留下的理由。所以……要麻烦您再帮我跟剧组沟通一下,尽量协调。”
付郁在那头叹了口气,语气严肃起来:“珠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事业心、有天赋的演员。
虽然……孟总他有权有势,确实能为你保驾护航,但在这个圈子里,最终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的实力和作品。
谁又能保证别人的喜爱和庇护能永远不变?你不能……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就连自己的事业都不要了!”
沈珠玥知道付郁说这些话是真心为她好,她心里充满感激:“郁姐,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谢谢您为我着想。
您放心,我对事业有自己的规划。就一天,最多一天,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立刻赶回去,绝不会耽误进度。”
她必须等到孟砚辞醒来,确认他安然无恙,才能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