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开始。”
万青之源遗冢深处,鹿笙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在规则层面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面前,古器碗“鉴真庐”悬浮,三大基础符文稳定运转,边缘那抹淡金色的“规仪洞见”晕染正以某种恒定的频率脉动。碗内,一丝经过寂灭令道韵调和、又经毁灭黑莲能量初步转化、最终被“质能转化”协议反复提纯的、蕴含着“寂灭-秩序-生机”三重特质的全新能量,被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
这丝能量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如同在宇宙尺度上谈论一粒尘埃的重量。它被《弈天筹》以最高精度操控,包裹在十七层由“信息净化”协议生成的、旨在隔绝一切特征外泄的“规则真空泡”中,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目标坐标早已锁定:“黯星之环”深处,“量天”化身所在区域附近,那片由“星宴”投影标注的、潜流规则节点所在的精确空间点。
方式:超远程、超维度的“规则信息注入”。这并非攻击,甚至不是传递信息,更像是在那片区域平静的规则“水面”上,用这根被重重包裹的能量“针”,去进行一次近乎不可能的“无痕触碰”——针尖触及水面即收回,观察是否会留下任何本不该有的、特殊的“涟漪”。
这是一个在刀锋上行走的试探。任何超出计算的扰动,都可能惊醒盘踞在那片星域的未知存在,或是引来窥视者的目光。但鹿笙必须做。那道古老“齿痕”印记与她力量实验产生的微妙“相似性”,如同黑暗深渊中一线若有若无的蛛丝,她必须知道,这蛛丝是否连接着什么,或者……另一端是否拴着什么。
《弈天筹》核心光球亮度提升至临界,数十个冗余验算线程同时启动,确保万无一失。
“注入。”
命令下达的瞬间,那被重重包裹的能量“针”,沿着《弈天筹》计算出的、与当地规则背景涨落完全同步的隐秘通道,跨越无尽虚空,抵达了目标坐标点。
“规则真空泡”在最外层接触目标点规则环境的同一刻,被预设的程式精准“溶解”。
能量本身并未释放,它只是被“暴露”在那片坐标的规则环境中,一个几乎无法被任何常规手段测量的时间单位——然后,一股源自古器碗“规仪洞见”符文的、极其微弱但绝对精准的反向牵引力场发动,如同最熟练的魔术师抹去硬币,干净利落地将那一丝能量,连同其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彻底“擦除”。
整个过程,短暂到超越了绝大多数生灵的时间感知极限。理论上,这次触碰引发的规则扰动,应当被完全淹没在“黯星之环”本就存在的、潮汐般的潜流背景噪声之中,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然而,几乎就在能量被“擦除”的同一时间刻度——
“量天”化身内部,那经过古器碗技术深度优化的特殊被动传感器阵列,记录下了一组令《弈天筹》核心算法都出现瞬间凝滞的诡异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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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设坐标点周围,那原本缓慢、规律起伏的规则潜流“潮汐”,并未产生预想中微弱的、随机的波澜。
相反,在那个精确的点上,潜流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边缘异常光滑的“凹陷”。那并非混乱造成的塌陷,而是一种高度“结构化”的“共振缺失”——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大小、形状、重量都完美符合水体固有频率的石子,石子无声沉入,却在消失的瞬间,于水面特定位置留下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近乎完美的圆形“孔洞”。
这“孔洞”存在的时间,比能量“暴露-擦除”的过程更短百万倍。
但就在这几乎无法测量的时间缝隙里,“量天”的传感器捕捉到,从“孔洞”深处,或者说,是从“孔洞”所连接或揭示的、那片空间坐标更深层的规则结构内部,涌出了一股……冰冷的“回响”。
那不是信息,不是能量,甚至不是意志。它更像是一种沉睡了亿万纪元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其最边缘的一根“神经末梢”,被某个极其轻微、却完全符合某种预设条件的“触动”所惊醒,于无意识的沉眠中,发出的一丝纯粹基于“存在”本身的“律动反馈”。
这“律动反馈”没有内容,只有纯粹的“位格”与“古老”。
“量天”体内,专门为此次测试加固过的传感器阵列,在这“回响”掠过的瞬间,超过百分之四十的核心元件无声过载、熔毁!预设的多重物理与规则熔断机制立刻启动,强行切断了反向冲击的通道,将绝大部分“回响”隔绝在外。
但残留的数据,已足够在《弈天筹》的核心光球中,炸开一片刺目的警报红光。
万青之源遗冢内,鹿笙的神识如同被冰锥刺中,猛地一颤。她“看”到了《弈天筹》瞬间完成的初步解析:
“检测到超维规则结构体‘被动共振响应’。响应源:目标坐标深层规则架构(与‘星宴’投影节点高度重合)。响应性质:条件反射式‘验证\/确认’机制。本质层级:超越监测上限。”
“警告:响应已触发。目标节点及关联潜流网络进入‘瞬时活跃期’,持续时间未知。活跃期内节点‘敏感度’与‘辨识度’发生不可预测变化。”
“关键关联发现:触发能量中‘寂灭-秩序-生机’复合特征,与节点预设‘验证密钥’,存在抽象层面百万分之一级别匹配度。匹配核心:‘寂灭’与‘秩序’的特定耦合模式。”
鹿笙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规则微芒进入肺腑,却压不下心头翻涌的寒意与……一丝近乎荒谬的明悟。
共鸣。
那所谓的“星宴钥匙碎片”,恐怕并非实体之物,而是一种特定的“规则特征编码”?只有当持有者自身力量特质,与预设的“钥匙”特征产生足够程度的“共鸣”,才能通过节点的“验证”,获得某种……“资格”?
而她,因为同时具备了寂灭令(寂灭)、古器碗初步复苏的“规仪洞见”(秩序)、以及毁灭黑莲转化后带来的奇异生机(新生?),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竟然模拟出了这“钥匙特征”的百万分之一?
“所以,‘青枢’指引我寻找的‘钥匙碎片’,或许是要我‘成为’钥匙?或者,集齐构成钥匙的‘要素’?”鹿笙思绪如电,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图景在意识中展开。
“星宴”是一场需要苛刻条件的高位仪式:特定的星辰相位(黯星之环的周期)、特定的地点(投影节点)、以及……特定的“钥匙”或“权限”。钥匙可能由复数“要素”构成——寂灭、秩序、生机,或许还有其他未知。只有集齐或模拟出这些“要素”,才能通过验证。
那“星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奖赏?试炼?契约?还是……某种献祭?
疑问翻涌,但《弈天筹》传来的新警报更紧迫:
在节点“瞬时活跃”期间,“黯星之环”星域内,不止一处规则潜流节点,出现了同步的、微弱的“共鸣闪烁”!其分布隐隐构成一个残缺却巨大的网络结构,几个关键“端点”,赫然指向星域内几处环境极端恶劣、连高阶修士都视为禁地的险绝之处!
同时,“量天”的常规监听设备捕捉到,在节点活跃平息后约三分钟,从“黯星之环”深处不同方位,传来了数道短暂却强度骇人的非自然能量波动——有的炽烈有序,带着焚尽万物的霸道(烈阳殿功法变种);有的冰冷精密,充满解析与覆盖的欲望(星盟技术风格);还有的混乱暴戾,仿佛被惊扰的规则衍生物或本土凶兽!
她的试探,不仅触动了最深层的秘密,更像是在寂静的森林中央,敲响了一面只有顶级掠食者才能听见的银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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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鹿笙触发节点共鸣的同一刻。
“黯星之环”另一片虚空中,烈阳殿旗舰“焚空号”深处,石炎布满血丝的双眸骤然睁开,眼底赤金光芒爆射!
“波动!是它!”他低吼着,声音因激动与长期催动秘法而沙哑。面前,一件得自“青枢”冲突废墟、形如破损日晷的古老残器,正疯狂震颤,其中心指向的,正是鹿笙测试坐标的方向!残器表面流转的微光,与那节点共鸣的“回响”,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却足以被他捕捉的谐振!
他等待这一刻太久了。自从在千鉴城计划受挫、遭受反噬后,他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对“黯星之环”的暴力解析,寻找任何与“星宴”或“钥匙”相关的蛛丝马迹。这突如其来的、清晰的共鸣波动,如同黑夜中点燃的烽火!
“烈阳焚虚大阵!全功率!目标锁定!给我凿开它!”石炎不顾脏腑因强行催动残器传来的撕裂剧痛,嘶声下令。他要趁星盟和其他势力反应过来之前,强行在那共鸣节点上打开缺口!
“焚空号”及六艘护卫舰轰然震动,七道凝练到极致、蕴含极端“秩序净化”意志的炽烈光柱,撕裂空间,无视距离,狠狠“钉”向那共鸣尚未完全平息的坐标点!他们要的,是蛮横的占据与掠夺!
然而,就在石炎神力即将触及目标的刹那——
三枚仅有拳头大小、通体银白、表面流淌着冰冷数据流的菱形“晶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共鸣节点附近。它们是星盟“深空遗物回收与净化·扩展计划”的触手,专为应对此类“高危规则暴露”而部署。
晶簇高频震颤,释放出几乎透明却让空间规则“板结”的波纹,中心一点纯粹由“逻辑指令”构成的“净化协议种子”,后发先至,沿着石炎神力撕裂的轨迹,射向节点核心!星盟的目的更直接:无论那里有什么,先尝试“格式化”与“读取”!
石炎的狂暴神力,与星盟的冰冷协议,几乎同时抵达那刚刚经历共鸣、仍处于“高敏”状态的节点!
“轰——————————!!!”
无法形容的规则震爆,在“黯星之环”深处炸开!七颗主星的光芒为之摇曳,星域内所有潜流瞬间沸腾、倒卷!被双重霸道力量冲击的节点,那暗金色的规则结构虚影被强行“逼”出,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炸开无数混乱的规则电弧!
而就在这神力与协议激烈绞杀、节点结构剧烈震颤濒临崩溃的巅峰——
那节点深处,一点幽暗如深渊却又蕴含无尽星光的“奇点”,猛然“彰显”!
一种比“青枢”的悲愿更加古老、更加苍茫、彻底“非人格化”的“存在感”,如同沉睡的古神被蝼蚁的争斗触及领域,于最深沉的梦魇中,极其短暂地,掀动了一下“眼皮”。
仅仅是一丝“彰显”的余波扫过。
“噗——!” “焚空号”内,石炎狂喷鲜血,周身光焰骤黯,七道神力光柱崩碎近半!星盟的三枚晶簇则瞬间数据流中断,光芒尽失,化作布满裂纹的金属疙瘩漂浮虚空。
而鹿笙通过“量天”传感器竭力捕捉数据的“视线”,以及她投注在那里的、一丝带着“同源守护”意念的精神印记,同样感受到了那无法形容的“重压”与“审视”。那是一种基于纯粹“规则权重”的、居高临下的“确认”,如同整片森林对闯入者无声宣告主权。
好在,“彰显”只持续了千分之一刹那便收回。暗金色节点虚影迅速黯淡隐没。但在其彻底消失前,一点细微的、蕴含特定规则编码的“光屑”,仿佛被无意“溅射”,循着与鹿笙那丝精神印记的微弱共鸣轨迹,跨越空间,没入了“量天”正处于超频记录状态的传感器中。
“砰!” “量天”搭载的自毁伪装装置启动,科考船外部炸开火花,所有探测信号中断,完美伪装成被强者交锋余波“误伤”报废的普通科研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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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冢内,死寂良久。
鹿笙缓缓坐下,脸色微白。刚才那瞬间的“审视”,让她心有余悸。
《弈天筹》与“规仪洞见”符文的解析反馈,冰冷呈现:
“获取关键信息:破译‘循迹之阵’深层结构残图。确认部分‘七曜连珠’相位坐标。解析出‘钥匙碎片’相关规则‘共鸣频率’模板(残缺)。记录高位防御机制‘守夜人’彰显频谱(已加密封存)。”
“风险评估:宿主可能被‘守夜人’记录为‘低优先级关联者’。石炎重创,星盟单元损毁。各方对宿主关注度急剧上升。建议:最高隐匿,消化所得。”
她闭上眼,指尖冰凉。
一次追求绝对控制的微小测试,却成了引爆多方角逐的导火索。她触碰了禁忌,获得了通往“星宴”的珍贵碎片,但也将自己更深地暴露在漩涡中心。
共鸣已生,深网初现。
猎手四起,端倪渐露。
棋局,因她这谨慎的一子,骤然加速。接下来,她必须藏得更深,算得更远,在这因她而起的、席卷规则层面的风暴中,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