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舆情曲线仍在上升，订单取消数停在三位数字头。林娜盯着终端右下角的时间，二十三点零七分。她抬起手，将一叠刚打印出的客户退单记录放在主控台边缘。
陆轩站在大屏前，没有回头。他手指轻点遥控器，切换到资金流向图谱界面。宏远物流那笔八千七百万的贷款路径被标红，其中两千三百多万已流入三家区域分销商账户，另一部分则分散注入多个小型运输公司账号。
“不是临时起意。”他说，“是提前布好的局。”
张涛从投影区走过来，手里捏着一份司机群聊天截图汇编。“他们现在不光说我们系统不稳定，还开始传‘低碳线路运力不足’‘设备改装隐患大’。有个群主直接发话，谁接我们的单就是跟整个行业过不去。”
孙明翻着手中的财务追踪表，“华南那个暂缓签约的客户，今天下午和宏远见了面。虽然没签合同，但他们的物流主管在朋友圈发了句‘老朋友还在’。”
会议室灯光微暗，只有大屏发出冷光。陆轩转身，走到会议桌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全国冷链网络节点图。他铺开图纸，用黑色记号笔圈出华东、华北、西南三个试点城市，又在周边画上三角符号。
“不止是价格战。”他声音平稳，“他们在切断合作链。让同行不敢靠拢我们，让客户觉得选择新路线等于脱离主流体系。”
林娜低声问：“那我们要不要调整推送策略？现在发的成本对比清单，很多人可能根本不敢看。”
“不改。”陆轩放下笔，“越是封锁信息，越要有人递出去。但方式得变。”
他转向张涛：“把材料拆成三份。第一份只给管理层，写清楚十年运维成本趋势；第二份给技术部门负责人，列故障率和响应速度；第三份给采购，算油耗和人工节省。不同岗位，看到的重点不一样。”
张涛点头记录，“可如果对方继续施压呢？比如断供维修配件，或者联合平台下架我们的服务入口？”
“他们会。”陆轩看着大屏，“传统模式依赖人情网络和区域垄断，新技术打破的就是这个。他们反击，说明我们踩到了命脉。”
孙明合上笔记本，“问题是，应急储备金撑不了太久。如果退单超过十个，我们必须削减研发支出。”
“那就让他们知道，退单越多，我们越不会停下。”陆轩走到战术沙盘前，按下按钮，调出试点车队实时数据面板，“让技术人员把第一批运行报告提前整理出来。能耗降低百分之三十二，碳排放减少四十一吨，平均故障响应时间八分钟。这些数字，一个都不能少。”
林娜立即操作终端，“要不要加上温控模块的稳定性数据？连续七十二小时波动控制在±0.3c以内。”
“加。”陆轩说，“但不对外公开。只在一对一推送时附上查询验证码。想看详情的人，必须留下联系方式。”
张涛明白了，“这是在筛客户。真正关心技术的，才会愿意留信息。”
“正是。”陆轩收回视线，“那些随波逐流的，本来就不该留在名单里。”
孙明犹豫了一下，“可舆论还在发酵。刚才又有两个本地论坛出现新帖，说我们‘拿客户当试验品’。”
“让他们说。”陆轩走向监控墙，“马亮那边有进展吗？”
“所有造谣账号的行为轨迹都已标记。”林娜调出后台日志，“Ip集中在城南数据中心和江北产业园两处，注册时间密集，内容模板化。明显是同一团队操作。”
“查到关联企业了吗？”
“暂时没有实名信息，但其中三个账号曾为宏远物流做过推广项目。支付记录通过第三方跳转，但最终收款方是一家叫‘速策咨询’的小公司。”
陆轩记住这个名字。“先不动他们。继续记录，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张涛皱眉：“可如果我们一直不出声，外界会不会真以为我们心虚？”
“解释有用吗？”陆轩反问，“他们不是看不懂数据，是不想承认趋势。我们现在争的不是对错，是时间。”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三人。“他们怕的不是我们降价，而是我们跑完全程。只要我们停下来，他们的胜利就成立了。”
会议室安静下来。
孙明翻开新的测算页，“如果我们坚持不打价格战，现有客户流失率预计会升到百分之十五。这意味着未来两个月收入减少一千四百万左右。”
“能承受。”陆轩说，“真正的损失不是钱，是节奏被打乱。一旦我们跟着降价，研发投入就得压缩，测试周期延长，整个转型就会拖后。”
林娜轻声说：“可有些客户已经在动摇。他们不怕贵，怕风险。”
“那就让他们看清谁才是真正的风险。”陆轩走到白板前，写下三行字：
**1. 低价不可持续**
**2. 旧模式边际效益递减**
**3. 抗波动能力决定生存**
他放下笔，“让孙明做个对比模型。过去十年，同等规模的传统运输企业在油价上涨、人工成本增加背景下的利润率变化。再找几个因资金链断裂倒闭的案例，做成简报。”
张涛问：“这回推送给谁？”
“所有还在观望的客户决策层。”陆轩说，“标题就写——‘您目前所依赖的运输体系，还能撑多久？’”
孙明快速记录，“我可以把我们的系统预期节省成本也列进去，形成对照。”
“加上一句。”陆轩补充，“凡是坚持使用新线路的客户，后续三年技术服务费锁定不变。哪怕我们成本上涨，也不涨价。”
林娜抬头：“这会影响利润预期。”
“影响的是短期账面。”陆轩说，“换来的是信任。而且，真正的大客户，看得懂长期价值。”
张涛思索片刻，“如果我们把这次打压当成一次筛选呢？借机清理掉那些只认低价的客户，集中资源服务高匹配度群体。”
“本就应该如此。”陆轩回到主控台，调出客户关系图谱，“我们的目标不是抢市场份额，是建立标准。谁跟不上，自然会被甩下。”
孙明低声说：“可这样一来，前期扩张速度会放缓。”
“慢一点没关系。”陆轩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绿点，“重要的是方向没错。他们拼的是现在，我们争的是未来。真正的竞争力不在报价单上，而在系统的可持续性。”
林娜开始整合材料，张涛起草推送文案，孙明重新核算资金缓冲预案。
陆轩立于大屏之前，手中拿着一份刚打印出的文件——《差异化竞争策略草案》。他看了一遍，没有签字，而是将其放入桌面左侧的待审文件夹中。
“明天晨会再定执行。”他说。
张涛抬头，“客户那边等不及怎么办？”
“等得起。”陆轩目光落在倒计时窗口：70小时18分，“真正的机会，从来不在慌乱中产生。”
他转身走向沙盘，指尖划过三个试点城市的标记。灯光映在他脸上，轮廓清晰。指节轻叩金属边框，一声短促的响。
主控室内，键盘敲击声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