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刚落地，那股银光就停在了十步外。它像一颗悬浮的眼球，缓缓转动，对准他的脸。
他没动，也没说话。右手慢慢压住左臂，那里还在隐隐作痛。骨刺刚刚缩回去，皮肤裂开的地方渗着血，湿透了卫衣袖子。他闭了下眼，机械义眼自动启动，视野里立刻跳出一串数据流——原质浓度超标，精神干扰波频率异常，持续暴露超过三分钟将触发嗜血冲动。
“别看它。”他对苏红袖说。
苏红袖站在他侧后方半步，左手搭在唐刀刀柄上，指节发白。她的龙角开始发烫，像是被火烤过一样。她咬了一下牙，用刀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这月亮不对。”她说，“它在抽我的力气。”
陈默抬头。
天空没有云，也没有星。只有一轮巨大的血月挂在头顶，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可就在那轮大月旁边，还有一轮小得多的血月，正一点点向它靠近。两轮月亮边缘已经接触，小月正在缓慢地覆盖大月。
他调出机械义眼的扫描模式，锁定双月交界处。数据很快反馈回来：每三秒，小月偏移0.03度，速度正在加快。每一次偏移，周围的空气都会震一下，地面的血海泛起一圈黑斑状涟漪，像是某种东西在替换现实。
“这不是自然现象。”他说。
苏红袖喘了口气，把刀插进身侧岩石缝里支撑身体。“我刚才试了御气诀，越运功，龙角越疼。等那小月亮盖住大月亮七成的时候，血脉就像要炸开。”
陈默记下了这个数字。他蹲下身，伸手碰了碰脚边的血海。液体不像水，也不像血，触感粘稠，温度接近人体。指尖离开时，拉出一丝细线，断开后缩回海面，没有溅起任何波纹。
远处，漂浮着无数碎片。
那些是半透明的核心，大小不一，颜色从暗红到深紫都有，像被遗弃的残骸，在血海上随波起伏。它们排列无序，但每一个都在微微震动，频率几乎一致。
系统突然弹出警告框：【检测到高浓度原质，建议立即吸收】。
陈默盯着那行字，手指收紧。
他知道这诱惑意味着什么。现在吸一口诡异血液，就能恢复体力，说不定还能激活新技能。但他更清楚，这些核心不属于野生诡异。它们太整齐，太规律，像是被统一处理过的产物。
他撕下卫衣一角，裹住右手，一步步朝最近的一枚核心走去。
“你干什么？”苏红袖问。
“看看它是谁留下的。”
他弯腰，将那枚核桃大小的核心捞起。表面光滑，内部有细微纹路，像是血管，又像是电路。他把它举到眼前，机械义眼切换至微观扫描模式。
几秒后，编码浮现：**Exp-42-Sc-07**。
他的心跳慢了一拍。
这个编号格式他见过。在教堂地下血池里，那些泡在液体中的尸体，胸口都贴着同样的标签。实验体编号，序列等级，批次号。那是陈诡的标记方式。
“不是自然诞生的。”他低声说，“这些都是被淘汰的人。”
苏红袖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序列战争。”陈默把核心放进口袋，“不是天灾，是筛选。有人在用规则杀人，留下最强的。”
风忽然停了。
头顶的双月再次偏移，这一次幅度更大。小月已经覆盖大月三分之二，剩下的部分像一道残缺的弧线，微弱地挣扎着发光。血海随之翻涌，黑斑扩散得更快，连他们脚下的平台也开始轻微震动。
苏红袖扶住刀柄，膝盖晃了一下。
“撑不住了。”她声音有点抖，“再这样下去，我会失控。”
陈默迅速翻看机械义眼记录的数据。从进入这里到现在，共经历七次偏移，每次间隔递减0.1秒。照这个趋势，完全重叠不会超过十分钟。
他看向漂浮的核心群。数量至少上百，分布范围极广，但中心区域格外密集。而在那片最密集的位置，有一枚比其他都大的核心，通体漆黑，表面刻着一道裂痕。
“那边。”他指向那个方向，“最大的那个，可能是控制节点。”
“你要去？”苏红袖问。
“不去也得去。”他说，“等双月合在一起，我们可能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他往前走，脚步踩在平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苏红袖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吃力。她的左肩鳞片开始浮现，龙纹顺着脊背向上爬，发带松开，头发散乱地垂下来。
走到一半，陈默突然停下。
他感觉到一股拉力，来自胸口。玉佩在发热，隔着衣服都能察觉。他拉开卫衣拉链，取出那块青灰色的玉佩。它正发出微弱的光，频率和双月偏移同步。
“它在响应。”他说。
“什么意思？”苏红袖凑近看。
“我不知道。”陈默盯着玉佩，“但它认识这个节奏。”
他们继续前进。越靠近中心区，核心越多，漂浮的高度也越高。有些甚至升到了两人头顶，缓缓旋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混合着腐烂植物的气息。
终于抵达那枚黑色核心下方。
它悬停在一米多高的位置，周围六枚较小的核心呈环形环绕，像是某种阵列结构。黑色核心上的裂痕很深，边缘参差，像是被人强行打开过。
陈默伸手想碰。
“别！”苏红袖突然喊。
他收回手。
下一秒，黑色核心内部闪过一道光。一个画面投射出来，模糊但能辨认——
一间白色房间，墙上挂满机械账本。陈诡坐在桌前，左手戴着金属手套，镜片反射着屏幕上的数据流。他正在记录什么，嘴里念着：“第43次实验，目标：双月同步率突破85%。失败个体已清除，剩余样本继续观察。”
画面消失了。
陈默站在原地，没说话。
苏红袖呼吸变重。“他在看着我们？”
“不是现在。”陈默摇头，“这是残留影像。他早就布置好了，只要有人靠近核心，就会触发。”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也在被看？”
陈默没回答。他低头看着玉佩，光还在闪。他忽然想到什么，把玉佩贴近黑色核心的裂痕。
两者接触的瞬间，新的画面出现了。
不再是陈诡的实验室。
而是一片废墟，天空同样挂着两轮血月。一群身穿旧式作战服的人站在广场中央，身上缠绕着锁链。他们一个个倒下，身体扭曲变形，最后化作漂浮的核心，升入空中。
镜头拉远，整个世界布满了这样的核心，像星辰般悬浮在血海上空。而在最高处，一座由骨头和金属搭建的塔楼直插云霄，顶端坐着一个人影，背对着镜头。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苏红袖退了一步。“那是……未来的景象？”
“也许是过去。”陈默收起玉佩，“或者是平行发生的现实。”
他抬头看天。
小月只剩最后一点边沿没有吞掉大月。那道残光剧烈颤抖，仿佛在抵抗。血海彻底变黑，波浪翻滚如沸腾。脚下的平台出现裂缝，碎石开始坠落。
“快没时间了。”他说。
苏红袖拔出唐刀，刀身上的《镇魔八式》字迹一闪而灭。“如果这一切都是实验，那我们算什么？”
“数据。”陈默说，“或者，残片。”
他走向黑色核心，抬起右手，准备强行拆解结构。指尖离裂痕还有十厘米时，玉佩突然剧烈震动。
一道声音响起，不是从空中传来，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
“钥匙……在你们中间……”
陈默猛地回头。
苏红袖也听见了。她瞪大眼睛，嘴唇微动，却没说出话。
头顶，最后一丝大月的光芒被彻底吞噬。
双月合一。
整片血海静止了一瞬。
然后，所有漂浮的核心同时亮起，编号逐一浮现，像被某种信号唤醒。
陈默看见自己的玉佩裂开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