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拿着探测杆,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图纸上标注的通风井正上方。
我手指压在启动键上,呼吸放得很轻。林越没出声,只是抬起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他盯着屏幕,眼神一点一点沉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声音。
“林越!我知道你在听!”
沙哑的嗓音顺着风传进来,像是从某个破旧喇叭里放出来的,“交出那个女医生,我们只要药品!其他东西不动!”
我猛地看向林越。他坐在操作椅上,身体没动,但手指已经搭上了对讲机开关。他按下了关闭键,低声说:“别回应。”
苏瑶从医疗区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刚整理好的药盒。她站在监控台旁边,脸色发白。
“他怎么知道我在里面?”她说。
林越没看她,目光一直锁在屏幕上。挖掘的人没有继续动作,全都停了下来,抬头往安全屋方向望。
“他在试探。”林越说,“不是真要人,也不是真只要药。他是想知道我们有没有伤员,还有多少药品能用。”
我明白了。赵强不知道我们底细。他只知道这里有活人,有防御,可能还有医疗资源。所以他先喊话,逼我们露馅。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
“反着来。”林越转头看了苏瑶一眼,“你得配合我说的话。”
苏瑶点头,没问为什么。
林越拿起麦克风,调整了输出频率,让声音只传到围墙外那片区域。他按下通话键,语气平稳:“赵强,你说要药,那你拿什么换?”
外面安静了几秒。
接着,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我没空跟你谈条件!给你们十分钟!不交人,我就炸墙!”
林越放下麦克风机,低声对我们说:“他在虚张声势。刚才那一句话,暴露了两件事——他不确定我们能不能抵抗爆炸冲击,也不确定我们会不会救人。”
他转向苏瑶:“你现在去摄像头能拍到的地方,做一件事,让他看到。”
苏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走到生活区和主控室之间的玻璃隔断前,那里正好在外部监控的视野范围内。她把药盒放在桌上,然后伸手抓住左臂上的绷带。
“咔”的一声,她用力一扯。
白色布条断裂,露出下面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血痂边缘有些发红,明显还在恢复期。
她对着镜头,抬高声音说:“告诉赵强,我手里有伤寒疫苗原液。整瓶的,没开封。够全城人活三个月。”
她顿了一下,冷笑:“但他敢再挖一步,我就把它倒进酸雨里。”
林越立刻对我使了个眼色。我马上调出定向喇叭系统,把这段录音反向播放出去。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外面听见。
然后,我们关掉了发电机的一部分负载,整个安全屋陷入短暂的安静。
没有人说话。监控画面里,三个挖坑的人都僵住了。他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转身朝后方招手。
几分钟后,一辆破皮卡从树林边开出来。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下来。他穿着厚重的军大衣,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
是赵强。
他站定在坑边,仰头看着安全屋的方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站了很久。
最后,他抬起手,挥了一下。
三人迅速收起工具,跳上车。皮卡调头,轮胎碾过泥水,消失在雪地尽头。
我松了口气,肩膀一下子软了。
“他们走了?”我问。
林越没回答。他一直盯着屏幕,直到热源信号彻底离开监测范围,才慢慢靠回椅背。
“暂时走了。”他说,“但这事没完。”
苏瑶走回来,重新包扎手臂的伤口。她动作很稳,但额头有汗。
“那个疫苗……其实根本没有吧?”我小声问。
林越看了我一眼:“当然没有。但我们得让他们相信有。”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写下几个字:**疫苗研究记录**。然后递给我:“明天开始,你要在夹层里摆几支空试剂瓶,贴上编号和日期。再画几张带公式的草图,放在显眼位置。”
我又看向苏瑶。
她点头:“我会把一些废弃培养皿拿出来晾干,摆在操作台上。看起来像做过实验。”
我忽然懂了。这不是一次唬骗,而是一个长期假象。我们要让赵强觉得,这里不仅能治伤,还能生产救命药。
这才是真正的筹码。
林越站起身,走到监控台前,重新调出无人机最后传回的画面。他放大西区地面,指着那个被填平一半的坑。
“他们不会再从正面硬攻。”他说,“接下来,他们会想办法盯住我们,找漏洞。”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比他们先动手。”他说,“不是用枪,是用信息。”
他让我在夹层入口加装震动传感器。一旦外面有持续敲击或挖掘,警报就会自动触发。我还把备用电池组搬进去两套,充满电,随时可以启用通道。
苏瑶则开始整理医疗柜。她把几支过期的抗生素拆开,抽出液体,换进干净的小瓶子里,贴上手写标签。她甚至用记号笔在瓶身画了生物危害标志。
“看起来越专业,越没人敢碰。”她说。
我蹲在设备架后面接线,手有点抖。不是怕,是累。这几天没睡过整觉,脑子像被压住了一样。
可我知道不能停。
林越坐在主控台前,一直在写东西。我偷偷看了一眼,是他画的逃生路线图。他标出了通道出口附近的三处掩体,还有两条备用返回路径。
他发现我在看,抬头说:“如果有一天必须走,只能带最少的东西。”
“那你打算带什么?”
他停下笔,想了想:“图纸、电池、水净化片、一把刀。”
我没再问。
夜越来越深。外面雪没停,监控画面一片灰白。我们轮流守在屏幕前,每隔半小时检查一次系统状态。
凌晨两点,警报突然响了一声。
是东侧围栏的红外感应器。显示有热源靠近,但只出现了一秒就消失了。
林越立刻调出那段录像。画面晃动,雪花噪点很多。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围栏外站了几秒,然后退回去。
“不是赵强的人。”林越说,“动作太慢,而且没带工具。”
“那是谁?”
“不知道。”他关闭画面,“但从现在起,所有外部接触都算威胁。”
他下令加密医疗区监控权限。只有我们的指纹才能调取相关影像。他还让我把声波系统的触发机制改成了双验证模式——必须同时满足温度和移动速度两个条件才会启动。
“不能再给他们测试的机会。”他说。
天快亮的时候,苏瑶端来三杯热水。我们围在操作台边喝着,谁都没说话。
她忽然开口:“如果他们再来,我还是可以说疫苗在我手上。”
林越摇头:“一次有效,两次就假了。下次他们不会听你说什么,会直接动手。”
“那怎么办?”
“让他们觉得动手代价太大。”他说,“只要他们不确定我们有没有药,就不敢彻底撕破脸。”
他又看了我一眼:“通道的事,还是别提。”
我点头。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如果我们被困,那条路是唯一的生路。可一旦被人知道,就成了靶子。
我们继续盯着屏幕。雪地上没有新脚印,树林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但我知道,赵强没走远。
他只是换了方式。
林越把写满计划的纸折好,塞进贴身口袋。他坐回椅子,手放在控制台上,眼睛一直没离开监控画面。
苏瑶回到医疗区,开始清洗器械。她把一支空针管放在阳光照得到的台面上,让它反光。
我调试完震动警报,站起来活动肩膀。
就在这时,主控台的通讯频道突然滴了一声。
是外部麦克风捕捉到的声音。
很轻,但清晰。
有人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