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冲出的那一步,脚还没落稳,地面就猛地一震。
裂缝里那只巨手已经完全探了出来,手臂粗得像老树根,皮肉翻卷,黑斑密布,五指张开又收紧,像是在测试空气的阻力。它没急着抓人,而是缓缓转过“掌心”,朝天摊开——那一瞬间,江临川瞳孔微缩,看见掌纹竟是由无数扭曲的人脸拼成的,一张张嘴无声开合,仿佛在重复某种咒语。
他甩出最后一张镇魂符,符纸划破阴风,直扑裂缝中央。
半空中,黑气从地底喷涌而出,像活物般缠住符纸。火光一闪,符还没落地就烧成了灰,可那点灵波炸开的刹那,吟诵声确实顿了一下。
鬼手的动作迟滞了不到一秒。
够了。
江临川借着这空档,右手狠狠按在小指的青铜指环上,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指尖,顺着金属纹路渗进去。
“系统,上线。”
指环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的齿轮终于松动。几秒后,一个灰蒙蒙的界面在他视野里闪现,像素粗糙得像二十年前的功能机屏幕。
【警告:检测到厉鬼级灵体(活性>85%),建议立即撤离!任务风险评级:橙→红!】
猩红的字跳出来,背景还配了个哭脸表情包,下面一行小字:【再不跑,下辈子真得送外卖了。】
江临川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撤离?”他低声说,“我连坟头草都没踩过,现在让我走?”
他反手把指环对准裂缝,语气像在点外卖:“标记位置。”
系统沉默了几秒,界面闪烁两下。
【……行吧,反正你死了我也得重找宿主。坐标锁定中。】
一道青光从指环射出,细若发丝,钻进地底。裂缝边缘的泥土微微凹陷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东西烙了一记。
林婉靠在树干上,脸色发白,左臂贴着树皮,冷得几乎失去知觉。她看见江临川的动作,以为他要撤退,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栽倒。
江临川眼疾手快把她扶住,顺手把桃木牌贴在她手腕的红绳上。一股微弱暖流顺着经脉散开,林婉喘了口气,意识总算稳了些。
“你……刚才在做什么?”她声音发虚。
“不是逃跑。”他看着裂缝,语气平静,“是在给它上坟——记地址。”
林婉愣住,随即苦笑:“你还真打算回头来拆?”
“不然呢?”他眯起眼,盯着那不断翻涌的泥土,“它既然能被叫醒,就一定有人想让它醒。我不查,明天死的就是整条街的活人。”
林婉没说话。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地方不对劲。游魂不会自发聚集,更不会排成阵型当电池。这种规模的唤醒仪式,背后肯定有施术者。而能让厉鬼级灵体沉睡多年又被精准激活的,绝不是什么野路子鬼修。
是人为的。
是布局。
地面又是一震,裂缝扩大了一圈,那只鬼手缓缓抬起,五指一张,最近的三只游魂像被抽了芯的灯笼,瞬间瘪下去,化作黑烟吸入掌心。
其余游魂依旧在吟诵,声音越来越急,频率高得几乎刺耳。
江临川忽然想起什么,低头摸向裤兜——手机还在,但屏幕漆黑,充电口插着线也没反应。
他皱眉,直接用指甲划破掌心,鲜血淋漓。他忍着痛,在掌心画了个简化的通灵符,然后把血抹在铜铃底部,低喝一声:“回音锁。”
铜铃嗡鸣三声,声音不大,却像是撞在了某种看不见的屏障上。
紧接着,他把铜铃往裂缝边缘一插,铃身刚触土,就被一股力量猛地弹飞,砸在树干上发出闷响。
但他已经收到了反馈。
系统界面弹出新提示:【异常音波样本留存成功,匹配度78%,疑似出自《玄门拘魂咒·残篇》】
江临川眼神一凝。
《玄门拘魂咒》?那不是正经道门典籍,而是千年前被封禁的邪术残本,专用于操控亡魂、构建傀儡阵。现代能接触到这种东西的,要么是古墓里刨出来的疯子,要么就是……
玄门张氏。
他收起铜铃,塞进内袋,转头看向林婉:“走。这地方不能久留,但它跑不了。”
林婉点头,撑着树干勉强站直。她的左臂还在疼,但至少能动了。两人慢慢往后退,直到背靠另一棵老槐树,离裂缝约十五米,暂时进入安全区。
可他们没走。
江临川靠在树干上,呼吸有点乱,右手微微发抖。灵力几乎耗尽,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眼神没离开过那片空地。
“你说……”他忽然开口,“如果这鬼手真是被人叫醒的,那他们图什么?”
林婉靠着树,闭了会儿眼:“可能是试阵。也可能是……献祭启动器。”
“启动器?”他挑眉。
“有些古老仪式需要‘活引’。”她声音很轻,“先唤醒一个厉鬼,让它吸收足够魂力,再作为媒介,打开更大的门。”
江临川嗤笑:“所以咱们现在看的,是个充电宝?充满了好插别的电器?”
“差不多。”她睁开眼,“而且……我觉得它还没完全出来。”
话音刚落,地面再次震动。
那只鬼手缓缓收回,五指收拢成拳,重重砸进裂缝边缘的泥土里。轰的一声,泥块四溅,可它没继续往上爬,反而开始往下沉。
裂缝在收缩。
游魂们的吟诵声逐渐变低,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开始有序消散。那些缠绕胸口的黑丝一根根断裂,魂体化作轻烟,飘向四面八方。
空地恢复了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江临川盯着那正在闭合的裂缝,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劲。”他说,“它要是真醒了,干嘛自己缩回去?”
林婉也察觉到了异常:“除非……它不是自愿出来的。”
“或者。”江临川冷笑,“有人发现我们来了,临时叫停。”
他低头看了眼系统界面,原本的红色警告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目标进入休眠状态,监控持续中。下次见面,请记得带盾。】
他扯了下嘴角:“还挺贴心。”
林婉靠在树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罗盘边缘。她忽然问:“你刚才是不是用了血?”
“嗯。”他把手藏进袖子里,“小伤,不疼。”
“撒谎。”她瞥他一眼,“你嘴唇都白了。”
江临川没反驳,只是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依旧灰蒙,晨光稀薄,公园里还是没人。远处街道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和这边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等会儿会有清洁工进来。”他说,“咱们得在他们发现之前离开。”
“然后呢?”林婉问。
“查。”他语气干脆,“先查这公园的历史,有没有大规模土建,或者……非正常死亡记录。再查最近有没有失踪的游魂,尤其是那种突然断信号的。”
“你怀疑是陷阱?”
“不是怀疑。”他看着那片已看不出异样的土地,“是肯定。这种级别的鬼物,不可能无缘无故埋在这儿。它被人放进去的,就像埋一颗定时炸弹。”
林婉点头,慢慢从地上捡起罗盘,握在手里。
两人沉默片刻。
江临川忽然说:“你刚才说,它可能不是自愿出来的。”
“嗯。”
“那它……会不会也是被迫的?”
林婉一怔。
这个角度她没想到。
一只厉鬼,被埋在地下,定期被唤醒,吸食游魂能量,像牲畜一样被饲养——它本身,或许也是受害者?
她正要开口,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紧急通知:检测到远程灵力波动,来源方向——城西殡仪馆周边。关联度63%,建议优先排查。】
江临川盯着那行字,眼神变了。
“殡仪馆?”他喃喃,“赵铁柱守的那个?”
林婉立刻反应过来:“如果那边也有类似布置……”
“那就不是单一事件。”江临川站直身体,尽管疲惫,但语气斩钉截铁,“是连锁。”
他最后看了眼那片空地,裂缝已彻底消失,地面平整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那东西还在下面。
等着下一次被唤醒。
他转身,扶着林婉往公园外走。
风穿过树林,吹起他褪色的帽檐。
走出十米后,他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就在那一瞬,他眼角余光扫到——
那片刚刚闭合的地面,泥土表面,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一道掌印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