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双手接过防护服,询问道:“先生,您不穿吗?”
“扛尸体的人是你,又不是我。”维克多率先回到了车里,“哦,对了。顺便通知陆行舰停下,不必继续开过来了。”
听闻,比尔点了点头。他迅速穿戴好防护用具,随后将尸体打包好,堆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开车沿着血迹驶去。
轿车在树林里弯弯绕绕,轮胎碾过落叶与硬化积雪,转过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营地静静躺在风雪之中。
几处简陋的帐篷、倒塌的木栅栏、半熄的火堆,以及密密麻麻聚集在营地边缘的身影,在车灯照耀下逐渐显现。
与此同时,几个人冲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就是他们,塔露拉!就是这两个混账用铳打死了我们三个弟兄。”
只见刚刚逃走的其中一人此刻正一手捂住绑着绷带的左肩,一手指着他们。他身边,是数十名流民,以及一名穿着乌萨斯旧式军服的白发女性。
比尔见状,也是下车架起提前放在驾驶室里的长铳,时刻提防着几人。
“就是他,就是他开的铳!这家伙直接开铳爆了卡拉的头!”另外几人纷纷指向出面的比尔,向名为塔露拉的女性控诉着他的“罪行”。
白发女性缓步走出人群,面容冷峻,披风在风雪中翻飞。
她缓缓开口:“你们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杀人?”
塔露拉已经将手搭在了长剑上,摆出一副随时可能拔出的样子。
“呵,真是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和你们的首领说说我是为什么开的铳?”
比尔握铳的手愈发紧张,原因无他,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自己的蚀刻子弹恐怕不够。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让周围沉默下来几秒。哪怕最愤怒的那几个流民,也不由得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两人的争吵顿时引来更多的人加入,现场陷入僵持之中,直到后座的维克多开口。
“收起铳吧,比尔。”
“可是先生,他们···”
“闻闻空气中硫磺味,你觉得你有把握打倒一名,可以轻易用源石技艺融化你射出的蚀刻弹的龙女吗?”
维克多的声音自车后座悠悠传来,低沉、平缓,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在这片充斥着紧张情绪的雪地营地中,却宛如惊雷,顿时让众人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比尔神色一僵,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
果然,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如同被压抑的火山气泡般悄然浮动,这是源石技艺启动前的征兆。
他迟疑了一瞬,终究将铳口慢慢收回。
“……明白了,先生。”
他轻声应道,随后缓缓后退。
维克多这才慢悠悠地推开车门,步伐从容地走下车。没有防护装甲,也没有护卫跟随,却带着一种比枪炮更令人压迫的气场。
他衣着整齐,披着一件墨黑长大衣,黑手套扣得极紧,连一丝雪都未落在肩头。他步入火光与车灯交界之处,望向那名站在人群前方的白发女性。
“塔露拉女士。”他说,嘴角带笑,语气温和得近乎有礼,“我们初次见面。”
塔露拉眼中微闪异色,而她身后刚刚走过来的叶莲娜则直接问道:“贵族?”
“当然不是。”维克多微笑着反问,声音柔和,却暗藏锋芒,“怎么?在你眼里,所有富人都是贵族吗?”
叶莲娜皱起眉头:“别在语言上耍花样。”
维克多轻笑,没有理会叶莲娜:“我不是来打扰你的营地的。只是处理一点……被你们人手打劫未遂的小插曲。”
人群一阵骚动,有几人低头不语,显然是心虚。
“而我,”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那几个先前控诉比尔的流民,语气微妙地一变,“并不习惯让别人对我手下人动枪又动嘴。”
塔露拉眉头一皱。
“你的人杀了人。”她的语气并未软化。
“他们先动的手。”维克多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比尔开枪,只是自保。否则,你现在会看到的是他的一具尸体,而不是那几位手脚还完整的‘受害者’。”
“当然,作为诚意,我可以先把尸首还给你们。”随后维克多眼神示意比尔,比尔心领神会,将副座的尸体随意地扔了过去。
比尔将尸体如同一袋垃圾般扔到了地上,沉闷的声响在雪地中炸开,血污沿着白雪渗出。
那是人,是他们的同伴。
一瞬间,怒火在营地中炸裂。
“你这个混账!”一名身形高大的流民怒吼着抄起身边的铁锹,另一个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棍,还有人举起石块、锈刀、工具……一时间几十人怒不可遏地朝维克多与比尔逼近。
怒火和仇恨在寒风中燃烧,他们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扞卫同伴最后的尊严。
就在下一秒,塔露拉出声了。
“够了!”
她的声音不高,但极具穿透力,像是一道锐利的源石热浪,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
火堆跳动的光影下,她的眼神宛如刀锋划破夜色。
“回去。”
她扫了一眼围上来的众人,声音冷冽坚定:“我们不是暴民,更不是群情冲昏头的傻子。你们要是动手,今天只会落人口实,成全他‘自保正当’的说法。”
“可是塔露拉,他扔的是卡拉他们的尸体!”有人不甘地喊道。
“我知道。”塔露拉的语气一如既往冷静,“但你以为他会在乎吗?你以为冲上去就能为他报仇?不!这只会换来更多人的死亡。”
那名高大的流民咬牙,慢慢放下手中的铁锹。其他人虽有不甘,却也逐一后退,情绪渐渐平复,场面重新归于勉强的秩序。
维克多依旧站在原地,风雪拂过他漆黑大衣的衣摆。他脸上的笑意未变,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理智且克制。”他赞许地望着塔露拉。
塔露拉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与试探。
这个人只有一个保镖,却以绝对从容的姿态闯入他们的营地,话语锋利,行动果决,仿佛所有变数都已在他心中演算完毕。
终于,她缓缓开口,语气克制而冷静:
“你叫什么名字?”
“维克多·弗雷斯威尔。”
而塔露拉的瞳孔在听到这几个音节时微微一缩。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从科西切那里,又好像不是。
“弗雷斯威尔?这个姓氏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有人说道。
塔露拉眉头微蹙,正欲开口追问,却被人群中的一声惊呼打断。
“我想起来了!”那是一个戴着破旧围巾的流民男子,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抬手指着维克多,“那个收音机!我们从废墟里捡来的那个收音机,底下不就印着这个单词吗!”
随后几人拿出那个收音机,只见底部确实印着几个大字:弗雷斯威尔财团旗下h38责任有限公司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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