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靳言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死死钉在苏晚晴手中那张皱巴巴的纸片上。房间里空气凝固,林薇薇低低的啜泣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却更添几分令人窒息的压抑。
苏晚晴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看着傅靳言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怒火和厌恶,又看向他身后林薇薇那张梨花带雨、却暗藏毒刺的脸。
圈套。这是一个精心策划、完美无缺的圈套。从那个女佣递来纸条开始,到她发现日期蹊跷的孕检单碎片,每一步都在林薇薇的算计之中。目的,就是要坐实她“嫉妒成狂”、“偷窃”、“污蔑”的罪名,彻底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这是陷害,想说出孕检单上那致命的日期破绽。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在傅靳言绝对偏袒的立场面前,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挣扎,只会显得她更加可笑和卑劣。
“说话!”傅靳言的声音低沉如雷,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你从薇薇那里偷来的?!”
林薇薇适时地抬起泪眼,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靳言……那张单子……是我第一次确认宝宝存在时的纪念……对我很重要……我没想到苏小姐她……她会……”她说不下去了,将脸埋进傅靳言的臂弯,肩膀剧烈颤抖,表演得天衣无缝。
傅靳言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那里面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因存储卡而起的微小疑虑,此刻也被林薇薇的“委屈”冲刷得荡然无存。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那张纸片,而是狠狠攥住了苏晚晴的手腕!
“啊!”苏晚晴痛呼一声,感觉腕骨几乎要碎裂。那张孕检单碎片从她无力松开的手指间飘落。
傅靳言看也没看那张纸,他的目光如同利刃,剐在苏晚晴脸上:“苏晚晴,我真是低估了你的恶毒!薇薇怀了我的孩子,这是天大的喜事!你竟然敢偷她的东西?还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污蔑她?你是不是以为,凭着那张契约,我就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
“孩子”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苏晚晴的心上。喜事?傅靳言,你这个瞎子!蠢货!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是屈辱,是愤怒,更是为这个被蒙蔽的男人感到的可悲。
“契约?”傅靳言冷笑,笑容里充满了残忍的快意,“你以为那份契约还能保护你?从现在起,作废了!你们苏家,就等着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吧!”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苏晚晴踉跄着倒退几步,重重撞在墙壁上,眼前一阵发黑。
“秦放!”傅靳言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秦放立刻推门而入,面无表情,仿佛对房间里的惨状视而不见。
“把她关进地下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另外,通知医院,停止对苏文山的一切特殊治疗,按最普通的标准执行!”傅靳言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将苏晚晴牢牢钉死在绝望的十字架上。
停止父亲的治疗!关进地下室!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绝望地看向傅靳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到林薇薇从傅靳言背后投来的、那一闪而过的、胜利者和嘲弄的眼神。
完了。一切都完了。
苏晚晴没有挣扎,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架着,拖出了客房,拖下楼梯,走向别墅最底层那间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天日的地下储藏室。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发出沉闷的回响。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和死寂。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
苏晚晴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没有哭,也没有喊。极度的绝望过后,是一种近乎死亡的平静。父亲的治疗被停了,苏家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而她,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连最后一点作为“替身”的价值也失去了。
林薇薇赢了。赢得彻底。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没有人送饭,没有人送水。傅靳言是要用这种方式,活活饿死她渴死她吗?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因为脱水和饥饿而虚弱无力。她蜷缩在角落,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际,铁门下方,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处,似乎有光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被从门缝底下极快地塞了进来,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苏晚晴涣散的精神猛地一凛!她用尽最后力气,摸索着爬过去。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小巧的、圆柱形的物体——是一支迷你手电筒!
还有一张卷起来的、更小的纸条!
她颤抖着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希望的光柱。她展开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娟秀而陌生的字迹,只有一行字:
“月圆夜,子时,通风口。”
月圆夜!是那个神秘人约定的时间!就在今晚!
苏晚晴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求生的本能被瞬间点燃。她用手电筒光束扫视这个狭小的空间,终于在对面墙壁的高处,发现了一个被铁丝网封住的、碗口大小的通风口!那是连接地下空间和外界的唯一通道!
可是,通风口那么高,还被铁丝网封着,她怎么出去?
希望与绝望再次交织。苏晚晴靠着墙壁站起来,虚弱让她一阵眩晕。她必须想办法!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开始疯狂地在黑暗中摸索,希望能找到什么工具。废弃的架子,散落的旧物……终于,她的手指碰到了一截冰冷、坚硬的金属——是一段不知道废弃了多久、锈迹斑斑的钢筋!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钢筋拖到通风口下方。高度勉强够到铁丝网。
她爬上摇摇欲坠的废弃木箱,举起沉重的钢筋,一下,又一下,拼命地砸向那生锈的铁丝网!寂静的地下室里,回荡着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每一声都像在她虚弱的心脏上重击。
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虎口被震裂,渗出血迹。但她不敢停!这是唯一的生路!
不知砸了多久,铁丝网终于被她砸开了一个勉强能容身体通过的破口!冰冷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夜风从外面灌了进来!
苏晚晴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她抬头看向那个破口,窗外,一轮皎洁的、近乎完美的圆月,正高悬在夜空之中,清冷的光辉透过破口,洒在她满是汗水和污垢的脸上。
子时快到了。
她用尽最后力气,攀上木箱,抓住通风口边缘,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从那个狭窄的破口中挤了出去!
外面,是别墅后院荒芜的角落,杂草丛生。冰冷的夜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成功了!她逃出来了!
可是,接下来呢?那个神秘人真的会来吗?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傅靳言发现她逃跑,又会如何震怒?
苏晚晴蜷缩在草丛的阴影里,望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却如同巨大牢笼的别墅,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而不停颤抖。
月光下,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
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绝路,她都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