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歌第三日捂着酸痛的腰和几乎要没了知觉的胳膊回府时,阿镜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了。
一边心疼地给她敷着热帕子,一边在一旁说道:“殿下好胆识,竟敢让柴副司首亲自教您习武……”
安歌双手搁置在案上,死气沉沉地抬起头:“看着很温柔啊……怎么出手这般重?”
“唔……”阿镜犹犹豫豫,“其实,她对您下手算很轻很轻了。”
“她好歹还能让您走得了路,您是不知道,以往能得她倾囊相授的下属,练一次瘫一宿,多少人是被抬回去的,隔日一大早还得起来接着练。”阿镜一边说着。
安歌累趴在桌案上,整日里扎马步,扛沙包,想到萧渡此前说的那些,该不会她也要统统来一遭吧。
可毕竟是自己信誓旦旦应承下的,咬咬牙再苦也得练下去。
院外,晏鹤川带着陆清刚来,远远的,透过窗子就看见那个累趴了的身影。
“不愧是先帝遗女,胆识过人,廷振司的司吏如今宁愿是跟着元司首,也没人敢跟着柴央习武练身法。”陆清提着食盒,啧啧感叹,越来越对这位看着弱不禁风的长公主刮目相看。
话毕,他疑惑地看向了身侧立着,也不往前走的晏鹤川,“奇怪,王爷怎么不拦着她?就这么看着她受苦受累?您也忍心?”
陆清这两日可都注意着,大过年的,殿下那是天未亮就得到廷振司报到,开始扛着沙包去后山来回爬长阶,又是扎马步,又是扛大刀,据说明日还得练打拳。
虽说……相较于对廷振司的司吏,柴央对殿下,下手是相对轻了些。可她毕竟是长公主,何况这身子本就弱,这般操练,若是受不住如何是好?
最奇怪的是,他家王爷竟一句关怀没有。
以往别说磕着碰着了,哪怕殿下有一点不适,他都巴不得将那公事全抛,整日守在她身边。
这几日是怎么了?日日来这院子徘徊,只在外驻足,也不进去关怀,提着一堆好吃的,也是叫旁人送去的。
“莫不是因那日殿下选了柴央当师傅,没选王爷,当兄长的心有妒忌……”陆清碎碎念着,并大胆揣测,还说出了心里话。
得到了晏鹤川那一记冷冽的目光扫来,陆清老实闭嘴了。
晏鹤川似是听了什么极好笑的话一般,嘴角嘲讽一勾:“本王可没这般小心眼。”
“江行舟此前同本王说过,歌儿这身子弱,想强健,习武反倒是好事。若是让本王亲自教她,还真未必能狠下心来叫她吃苦、见她受累。柴央行事有章法,这廷振司里她带出来的人,身手都了得。又同为女子,由她教导,更为周全。”
如今她所处之境危机四伏,他知,他总有不在她身侧的时候。不为旁的,哪怕她只是为了自保而习武,那也是好事一桩。
他解释了自己的用意后,目光落在那食盒上,“这牛乳糕和玉露团,你给她送去吧。”
“王爷您不——”陆清欲言又止。
“大将军也该到了,本王与他还有要事相商。”
他远远看了眼屋内的人:“今日辛苦,让她好好歇着。”
晏鹤川交代完就转身从回廊离开。
他心里清楚,本就要将她养得坚韧,才可担得起大黎的江山,若是一进去看到她这几日的可怜样,会私心想将她留在身侧带着。
过多的关怀未必能乱得了她,但却能乱得了他。
安歌隐隐有察觉,可待她回过头看时,只看到陆清提着食盒进来了。
这一连几日,不是陆清就是许内官,好吃好喝好玩的新鲜的,都往她屋里送。
可就是看不到晏鹤川的人。
抬起眼,一边听着陆清传达着晏鹤川的嘱托,一边沉吟了片刻后开口询问:“王兄近日很忙吗?”
她都有三天没同他说话了,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分明以往连上书院读书……他都会隔三差五来接她,问她今日过得如何的!如今去廷振司日日操练,他也日日都在府中,反倒不见他来关怀……
“回殿下,王爷近日事务繁杂,有些抽不开身,加上大将军回京,许多事需与王爷禀明商议,王爷此刻正在书房,待空了会来看殿下的!”
陆清连连解释。
安歌点点头:“让王兄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待陆清走后,阿镜去将那食盒打开,一碟粉色的玉露团,一碟嫩白的牛乳糕。
“是城北那家铺子,为了过年关了十多日了,殿下不是念叨了许久?这不,今年这一开张,王爷就差人给您买来了。”
阿镜笑着。
安歌胳膊虽还酸痛着,可到底不是不能动弹的,坐正了身子,一闻见这糕点的香气,身上的酸痛感都能散去大半。
“要奴婢说啊,王爷待您,可比旁人家的阿兄待妹妹要好得多。这最时兴的料子裁的漂亮衣裙、漂亮的首饰,连您要习武都给您备好了干练的衣裳,还有那束发的缎带。虽说他这两日忙碌,却还记着殿下喜欢哪家铺子,是否开张。您哪日一回府,不是好吃好玩的送来?还有这些伤药,您习武头一日就送来您这。”
阿镜许是瞧出了她眼底的那一点失落,滔滔不绝地说着。
安歌倒也不是沮丧于他没来看自己。
只是这种心绪,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她就是想见他!
“再者说,您如果想见王爷,不就在府中吗?您去找他就是,他何时生过您的气?”
阿镜把她的心事挑明。
安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刚拿起的那块牛乳糕塞进了阿镜口中:“言之有理!”
“想见自己的王兄怎么了?又没什么!我王兄看着就让人舒心,我去瞧瞧他怎么了!等王兄忙完,我也再歇会,晚些我再去!”
安歌一边念叨着,一边又拿起一块牛乳糕美滋滋地吃着,在心中狠狠赞成自己。
夜幕沉沉,待安歌出了扶光院时,正要往晏鹤川的院子走去,却正好瞧见披着那身玄色貂裘要出门的人,身边跟着的,是女子同样挺直的高挑身影。
安歌还未出声唤,就已然见他二人脚步未停,消失在了回廊,她有些不解地跟到前院,见他二人出了府门时,碰见了正好迎面来的陆清。
“王兄这么晚了去何处?”安歌不解,眼下已近亥时。
“大将军府上遇到些事,王爷同沈娘子过去瞧瞧。”陆清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