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的手指还搭在壶口，水波晃动映出他发青的眼底。林悦正要开口，草丛里一道褐影猛地弹起，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王强的木棍几乎是本能甩出去的，砸在蛇头上发出闷响。那东西翻滚落地，三角脑袋一抬，猩红的信子离赵刚的小腿不到半尺。
“别动！”王强低吼，脚往前跨了半步挡在前面。他手里只剩半截树枝，指节绷得发白。
陈稳呼吸一顿，脑子里忽然安静下来。某种无形的东西开始倒数，像是沙粒穿过狭窄缝隙的声音。他没去数，但知道时间在走。三棵歪斜的老树围成个不规则的三角，藤蔓从高处垂下来，地面铺着厚厚一层腐叶，踩上去会打滑——这些画面在他眼前清晰得反常。
李娜已经退到林悦身边，两人迅速靠拢形成侧翼。赵刚僵在原地，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后退。
那蛇再次昂头，颈部扩张，露出明显的斑纹。林悦手一翻，抽出工具包里的金属锯片，反手敲在旁边一块岩石上。“铛”地一声脆响，高频震动在林间荡开。蛇身微颤，攻势顿住。
“火！”王强喊。
赵刚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摸出火折子。干草一点就着，他举着火把往前逼了一步。另一边，王强也点燃了另一簇枯叶。两团火光摇曳，逼得毒蛇缓缓后退。
陈稳眼角扫过左侧那棵倾斜最严重的树，树冠向右压着，但左前方有根粗藤垂下来，足够承重。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要是再遇到这种蛇，往那边跃上去能避开扑击路线。这想法只闪了三秒就消失，但他记住了位置。
“它退了。”林悦轻声说。
蛇尾慢慢缩进草丛，最后一点斑纹隐没在阴影里。众人没敢松劲，依旧盯着那片晃动的叶子。
直到风掠过树梢，带来远处海潮的回音，王强才缓缓放下手臂。
“你怎么样？”林悦转向赵刚。
他低头看自己的小腿，裤管被擦破一道口子，皮肤上划出浅浅血痕。不算深，但边缘有些红肿。
“没事。”赵刚声音哑，“皮外伤。”
李娜立刻打开医疗包，取出消毒棉和绷带。“先处理，防止感染。”她蹲下身，动作利落，“这地方潮湿，伤口容易化脓。”
赵刚没抗拒，任她包扎。火堆还在烧，烟味混着草腥飘散开来。
就在这时，树影后走出一个人。衣衫破旧，肩上披着几条颜色杂乱的布条，眼神在几人脸上来回扫视。
“挺快啊。”张宇咧嘴一笑，手里转着一根削尖的竹签，“差点就成了蛇食，命还算硬。”
没人理他。
他也不恼，踱到近前，目光落在赵刚腿上：“伤得不重，可要是夜里发烧，可没人背你回去。”
“你来干什么？”王强站直身体，挡在前面。
“路过。”张宇耸肩，“看见热闹，就来看看。这岛上的东西，可不止这一条蛇。你们刚才吵得那么大声，不怕招来别的？”
陈稳一直没说话。他盯着张宇的手——那根竹签磨得很细，尖端泛黑，像是沾过什么东西。
“我们走。”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火不能久留，烟太显眼。”
林悦立刻收好工具包，拎起装水的陶罐。李娜扶了扶背包带，站在赵刚旁边。
王强熄掉火堆，用土盖实余烬，然后走到队尾。
六个人重新排成行进队形，陈稳在前探路，王强断后警戒。赵刚提着水壶走在中间，脚步还有些虚浮。
林悦落后半步，眼睛始终没离开他受伤的腿。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林子里的光线渐渐变暗。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大部分天光，脚下腐叶堆积，每一步都陷进去几分。
“小心点。”陈稳提醒，“地滑。”
赵刚点点头，手扶了下树干稳住身形。他的额角渗着汗，嘴唇发干。
“还能撑住？”林悦问。
“没事。”他说，“就是有点……晕。”
李娜从包里取出一小袋盐糖剂递过去：“含着，补点电解质。”
赵刚接过，撕开一角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队伍继续向前。途中经过一段塌陷的沟壑，陈稳停下观察地形。两侧是陡坡，中间横着倒下的树干，湿滑难行。
“一个一个过。”他说，“抓稳树皮，别踩中间腐烂的部分。”
王强先过去试了试，确认稳固后才让其他人跟进。
林悦扶着赵刚跨上去。他的手微微发抖，踩到中途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倾。林悦一把拽住他胳膊，硬生生把他拉了上来。
“谢谢。”赵刚喘了口气。
“别谢我。”林悦盯着他，“你要真倒了，我们谁都走不出去。”
赵刚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水壶把手。
穿过沟壑后，地势逐渐平缓。远处隐约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
“快到了。”陈稳说。
就在这时，张宇又出现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现在正站在斜上方的一块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们真觉得，这水能喝？”他忽然问。
“过滤过了。”林悦冷声回应。
“可你们不知道这岛是怎么回事。”张宇笑了笑，“系统不会告诉你们真相。我见过上一批人，也是这么提着水回去的——第二天全吐血死了。”
没人接话。
“不信？”他摊手，“那就等着瞧。反正我不急。”
陈稳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队伍没有停留。他们穿过最后一片密林，营地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把水放好。”陈稳下令，“准备搭架子。”
林悦把陶罐放在干燥的石台上，打开工具包检查材料。李娜开始清点药品，王强巡视周边设置简易警戒线。
赵刚坐在一块石头上，低头看着自己包扎过的腿。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没喊。
陈稳走到他面前，递过一碗刚烧开的水。
“喝点。”
赵刚接过，吹了口气，小口啜饮。热水滑进喉咙，让他身体慢慢暖起来。
“刚才……谢谢你。”他低声说。
陈稳摇头：“不是谢我的时候。这岛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机会。”
“我知道。”赵刚抬头，“下次，我会听安排。”
陈稳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林悦那边。
林悦正在测试支架的稳定性。她把一根木条插进土里，用力压了压，又调整角度。
“角度再低五度。”她说，“风从东南来，这样更稳。”
陈稳蹲下帮忙固定节点。藤蔓缠了几圈，打结拉紧。
“你发现什么了？”林悦小声问。
“那个蛇攻击的位置。”他停顿一秒，“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我知道怎么躲。”
林悦眼神一动：“你是说……”
“嗯。”他点头，“一种感觉。很短，但记得住。”
林悦没追问。她只是默默把最后一段藤蔓绕紧，打了个死结。
营地边缘，王强突然抬手示意。
所有人停下动作。
树影深处，草叶轻轻晃了一下。
赵刚手中的碗还没放下，水面上一圈涟漪缓缓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