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练习室门刚推开,我就听见投影仪运转的声音。关毅站在屏幕前,手里拿着一支笔在平板上划动,眉头微皱,像是在确认什么流程。我走进去,把包放在角落的长凳上,耳机线缠了几圈塞进侧袋。
他转过头,“来了。”
我点头,走到镜子前站定。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些发青,昨晚睡得不算踏实,脑子里反复回放那些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但我没提这个,只说:“开始吧。”
他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成一个发布会现场。镜头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记者,话筒林立,灯光刺眼。录音响起,第一个问题从音响里传出来:“姜美丽小姐,请问您和制作人关毅的关系是否超出了工作范畴?”
我喉咙一紧,几乎是立刻开口:“我们只是同事。”声音比预想中快了些。
“停。”关毅按了暂停键,“你回答得太急,像在否认什么。他们要的是解释,不是辩解。”
我吸了口气,重新站直。
他换了个问题:“有网友爆料你在训练期间多次造假,靠剪辑和修音维持表现,你怎么看?”
我说:“我没有造假,所有的演唱都是现场完成的。”
他又按下暂停。“还是太急。你说‘没有’,但观众听不到证据。你要给出事实,而不是情绪。”
他走过来,站在我旁边,语气平缓下来:“你现在不是在自证清白,是在建立信任。每一句话都要让人记住内容,而不是记住你的紧张。”
我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根,那里有点发热。
第二轮,他亲自提问。他拉开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眼神冷静,像真的记者在审视我。
“有人说你出身普通,突然被力捧,背后是不是有特殊关系?”他问。
我顿了一下,想起昨夜翻来覆去想的事。养父母摆摊的身影,妹妹在后台偷偷给我递水的样子,还有第一次站上舞台时腿抖得几乎站不住。
“我是快递员出身,”我说,“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一直坚持唱歌。公司给我的每一次机会,我都用尽全力去把握。”
关毅轻轻点头,“这句可以,但别再说‘用尽全力’这种虚词。换成具体动作——比如‘每首歌练三十遍以上’,更有说服力。”
我记下这句话,在本子上写下:“少说感受,多讲事实。”
第三轮开始加压。他连续发问,不等我完全回答就抛出下一个问题。
“你代替亲生女儿出现在汪璇身边,是否一开始就有目的性?”
我呼吸一滞。这个问题戳到了最深的地方。我不是她的女儿吗?可我又不是她养大的那个。
我没说话,手指掐住了笔杆。
“停。”关毅放下平板,“你刚才眼神飘向左边,那是回避的信号。这个问题不能躲,但也不必深谈。”
“那我说什么?”
“转移重点。比如:‘我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但现在更希望以歌手的身份被认识。’这样既没撒谎,也没掉进他们的陷阱。”
我试着重复了一遍,语速放慢,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身上。
“好一点了。”他说,“记住,面对尖锐问题,沉默三秒不丢人。你想清楚再答,比抢着解释重要。”
中午没休息,我们直接继续。他把问题分类整理,分成“私生活”“事业争议”“家庭背景”三大块,逐一攻破。
下午两点,模拟进入高强度连环问答环节。音响里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像潮水般涌来。
“你认为自己配得上现在的资源吗?”
“你觉得徐若琳被压制了吗?”
“如果重新选择,你还会踏入娱乐圈吗?”
我刚开始还能稳住节奏,到第五个问题时,声音微微发颤。有一个问题提到“训练资料被篡改”,我瞬间想到那天摔倒的瞬间,膝盖撞地的闷响,还有徐若琳站在门口那一眼。
我卡住了。
关毅立刻暂停。
“那个问题碰到了你的痛处。”他说,“但越是这样,越不能让情绪带跑。你可以承认不舒服——‘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一段艰难时期,但我更愿意向前看。’”
我闭了闭眼,把那股堵在胸口的东西压下去。
重新开始。
这一次,我学会在回答前先停顿。不再急于证明自己,而是挑最关键的信息说出来。说到家庭,我不再纠结“谁对谁错”,只说:“两个家庭都给了我爱,这是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说到事业,我不再强调“我没有作弊”,而是说:“每一首歌的录音版本,都可以随时公开原始素材。”
关毅的表情渐渐松动。他在平板上打了几个字,然后抬头:“最后一轮,最难的。”
他站起来,走到投影前,调出一段新录音。声音低沉,带着刻意引导的语气:
“有知情人士透露,你曾在试唱时借用了他人作品,是否属实?”
我猛地抬头。
这不是之前提过的方向。这是冲着我的专业底线来的。
我张了张嘴,没出声。伪造作品?这是彻底否定我的能力。
关毅看着我,“别急着否认。想想你的第一首歌是怎么录的。”
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录音棚,空调嗡嗡响,我唱了整整七遍,直到嗓子发干。关毅坐在控制台后,一句一句帮我抠气口。
“我的第一首正式录音,全程有监控记录,也在公司备案。”我说,“如果有疑问,欢迎调取资料核实。”
他说:“不错。这次你没慌,也没攻击对方。你提供了查证路径。”
我松了口气,肩膀慢慢落下。
他收起平板,走到镜子前调整了一下角度,“今天就这样。”
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喉咙已经有些沙哑。练习服背后湿了一片,额角还在冒汗。
“明天还这样练?”
“明天加实景模拟。”他说,“我会找人扮演记者,现场互动,增加压力。”
我嗯了一声,低头收拾本子。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修改建议,有些字被划掉重写,边缘都磨毛了。
他忽然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现在就开始练吗?”
我抬头。
“因为等事情真的发生,你不会有时间思考该怎么说话。只有现在一遍遍重复,才能变成本能。”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汗水贴在脸颊,眼睛却亮着。
“我不怕他们问。”我说,“我怕的是答不好,让那些支持我的人失望。”
他看了我一会儿,轻轻说了句:“你已经比昨天强了。”
我合上本子,放进包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练得累不累?记得吃饭。”
我没回,只是把它锁了屏。
关毅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明天七点,别迟到。”
“不会。”我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
他走出去前,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正对着镜子,练习站姿——背挺直,肩膀放松,下巴微抬。然后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
“大家好,我是姜美丽。”
说完,我停顿三秒,接着道:
“关于最近的一些说法,我想亲自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