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文淳一家被打入天牢,一时间朝野震荡,人人自危,官员来回奔走打探消息。
就光王猛的左相府就被人踏得门槛都坏了,无奈之下只能闭门谢客。而身为右相的荀白水却大开家门,对来拜访的官员来者不拒,趁机收获人心。
王猛听后冷笑一声,对左右说道:“朝中都在传,他荀白水这个右相迟早要取代我王猛,坐上左相的首辅之位。”
“简直是可笑,这个荀白水眼光短浅,识人不明,迟早要毁在他这点私心上。”
相比于左相府门前的门可罗雀,荀白水这边却是热闹非凡。
他欢喜地接见了一批又一批的官员,众人皆向他询问萧景渊的态度,他自作聪明地回答道:“诸位放心便是,只要你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陛下就不会为难你们的。”
“实不相瞒,陛下最近正规划着征伐南楚,出征前不会做出让大梁根基不稳的事情。”
萧景渊稳坐乾清殿中,五大指挥使乖巧地站于阶下。他听着朱雀汇报着众多官员在宿文淳下狱后的反应,听完王猛和荀白水的不同反应,冷笑了一声。
朱雀拿不准萧景渊什么意思,试探性问道:“右相此言有犯上之嫌,属下可要加派人手监视。”
萧景渊摆了摆手,“不用。”
“荀白水此人有才无德,自以为忠心耿耿,其实私心过重而不自知。”
“他不过是朕手里一把趁手的物件,有了能够替代他的,朕自然会将他换掉。”
“相比荀白水来说,朕更忌惮王猛,他太过聪明,政治手腕和权谋手段一样不差,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却又洁身自好。”
“朕手里要是没有他一点把柄,还真不敢对他放权重用。”
朱雀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立刻说道:“属下明白,会向左相府加派暗卫监视。”
萧景渊慵懒地点了点头,问道:“夏秋,麒麟卫内部的自查,结果如何?”
夏秋立刻上前,双手捧着一份奏章,由三德子转交到了萧景渊手里。
他打开随便翻了几页,少说要有十来页。萧景渊有心看下去,奈何字数太多,随后便扔在了一边。
夏秋见状便为萧景渊解释道:“内部自查涉及到七百余人,大多是北境、东境当地驻守的卫士。”
“他们其中有人经过审讯已经招供,说每当有官员下来复查军饷数量和运输,他们便为当地官员打掩护。然后等到复查的官员一走,只要当地贪墨军饷的官员不出事,这些堕落的卫士隔天便会收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我记得麒麟卫内部是分等级的吧?”萧景渊问道。
“没错,等级由不同的腰牌划分的,除去最低等没有腰牌的卫士,剩下的从低到高分别为木牌、铜牌、银牌、金牌、玉牌,其中五大指挥使有专属腰牌。”夏秋说道。
“那么涉案人员按照等级划分,都大概各有多少人?”萧景渊问道。
夏秋犹豫片刻,开口说道:“金牌有两人,银牌有二十余人,铜牌两百余人,木牌三百余人,还有少部分没有腰牌的人员。”
“如果朕没记错,整个麒麟卫的金牌卫士断层很厉害,也就不到两百人吧。一个金牌卫士的权力足以在一州之地肆意妄为,手下至少管着几百名麒麟卫士。”
“朕最信任的麒麟卫,这才建立了没两年的时间,竟然腐败成了这样!”
“这是让你们自查,才查出七百人,这要是朕安排别的人查,是不是要查出七千、七万!”萧景渊愤怒地喊道。
五个人连忙跪地请罪。
萧景渊拿起桌上名单,交给了三德子,说道:“内厂按照名单抓人,一个都不许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德子心中窃喜,双手接过名单,“是,奴才一定不辜负圣恩。”
萧景渊随后对夏秋说道:“你们抓到的人,不管死活,全部移交内厂。”
“是。”
萧景渊招了招手,让五人起身,接着问道:“青龙,你们查的军饷贪墨案如何了?”
青龙上前一步,说道:“属下根据内部一些腐败分子交代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一些内情。”
“这次的军饷贪墨不光是北境军,东境军中现象更加恶劣,只是一直……一直没人汇报,也没人追查。”
萧景渊听到这里冷哼一声,青龙冷汗直冒,继续说道:“属下派了一批新的暗卫去追查,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
“贪墨这批军饷的是东境各地的官员,但是他们大多贪墨粮草和一些军需品,然后由一个叫做海幽门的组织走私到东海国。”
“总结来说,这背后有人指使,他能够调动东境各地官员贪墨而不多贪,并且贪墨的东西不会收到自己的口袋里。他们统一交到海幽门的手里,海幽门走私赚了钱之后,再平均分赃。”青龙说道。
萧景渊心里一惊,他立刻联想到了那封东境的通行文书。本来以为宿文淳是个东海间谍,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罪大恶极的走私贩子。
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由于工部一直在改进锻造技术,大梁的武器铠甲要远比各国的先进。
这么一说的话,此时此刻,东海国已经有了大梁先进的武器,坚硬的铠甲,甚至有了大梁营养多样化的军粮。
只要东海国派专人多加研究,完全可以仿造出大梁的武器装备,种出大梁多样化的粮食。
现在宿文淳的性质不再是走私了,已经是属于叛国卖国。
萧景渊狠狠一拍桌子,“一群该死的!”
“被贪墨走私的军备有数量记录吗?”萧景渊问道。
五人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都没有准备记录,没有人比萧景渊想得这么远,根本没有意识到国家利器外泄的危机感。
萧景渊气愤不已,“只要是涉案人员,不管是大贪小贪,哪怕是只有渎职嫌疑的,一个不落全部抓捕。”
“不杀不足以安军心,不杀不足以正法典,不杀不足以立国威!”
“不管有多少人,全部都给朕杀!”萧景渊喊道。
青龙说道:“陛下,属下还查到一些线索,可能涉及到朝廷重臣。”
萧景渊眼神变得狠厉,“谁?”
“都察院御史中丞楼犇。”
“怎么是他?”萧景渊一脸不可思议。
“因为东境官员如此大规模贪腐,都察院不可能没有察觉。我们起初只是认为都察院中有人同流合污,结果越查越深,一直查到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
“两位御史皆有徇私枉法之嫌疑,再往上便是御史中丞楼犇,他的左膀右臂涉案,他不可能是清白的。”
“因为他是陛下特批的一品官员,我等需要向陛下汇报后才可以追查。”
楼犇身为秦王府旧人,在萧景渊登基之初,将他放在了内阁之中。
后来内阁精简到了五人,楼犇做事太过狠辣,萧景渊便将他调到了都察院任职御史中丞。为了不让他心中有落差,萧景渊还特批他为从一品官员,品阶不低于内阁成员。
萧景渊希望楼犇的狠辣能够在整顿贪腐上面有所发挥,没想到这才多久,他竟然成了带头贪腐的保护伞。
萧景渊疲惫地坐在龙椅上,头痛病隐隐发作,三德子见状立刻上前,问道:“陛下要请扁鹊先生来吗?”
他这个时不时发作的头痛病是从登基以来开始发作的,他不清楚是从太上皇那里遗传而来,还是因为当皇帝太累所致。
又或者是他签到得到的那个邪魔神体质所致,总之这个头疼病十分诡异,每次他火气上头都会这样隐隐作痛。
萧景渊摆了摆手,让三德子退到一旁,对青龙说道:“朕对于这桩贪墨案就四个字,一查到底。”
青龙立刻明白,说道:“属下明白。”
五人行礼退去。
几天后,一个十分平常的夜晚,大梁各地麒麟卫全部出动,开始四处抓人。
最为严重的便是东境三州,三州九郡总计上千名大大小小的官员被抓,甚至有的人被抓后,没有任何审讯阶段,直接在当地法场斩首示众。
京都也是热闹得很,麒麟卫基本是把整个都察院抓空了,户部也没能幸免,但总归比都察院的情况要好,至少户部尚书韦睿和两个侍郎算是逃过一劫。
都察院最高长官御史中丞楼犇,第二、三负责人的两个都御史,都察院的三个高层直接被抓空了。
平时巴结楼犇的官员十个里面有九个被调查,九个被调查的里面就有三四个被抓。
一时间朝野陷入混乱,半个行政机构几乎瘫痪,幸亏有内阁几个牛马一人身兼多职,勉强维持着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
一开始的北境贪墨案,后来演变成了南境走私案,这桩案子引起的清洗,让史官在大梁的史书上记下了猩红的一笔,彻底让萧景渊成为了后世口碑两极分化的存在。
大梁史官单独写了一页,最终将这桩军饷贪墨案改名成了“楼犇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