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
那三个字,像冰锥砸在耳膜上,带着一种被窥破秘密后的阴鸷和冰冷的嘲弄。
闻溪的心脏骤停,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冻僵了四肢百骸。她僵在原地,仰着头,看着吴世勋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和他眼底翻滚的、骇人的怒意。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铁锈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徒劳地摇头。
吴世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吓得惨白的小脸和抖得不成样子的身体,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越发显得残忍。
他缓缓蹲下身。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更具侵略性。冰冷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未散的戾气,将她牢牢笼罩。
他伸出手,却不是对她。
而是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令人胆寒的戏谑。
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在死寂的后院里格外刺耳。
闻溪屏住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曾经递给她润喉糖、也曾粗暴地攥紧她手腕的手,此刻正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她的“未来”,只觉得一种巨大的荒谬和恐惧扼住了喉咙。
他终于捡起了最后一张纸,叠好,却没有立刻站起身。
而是就着蹲着的姿势,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刀锋,直直地刺入她惊恐的眼底。
“好奇?”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近乎耳语的质感,“想知道我在说什么?”
闻溪猛地摇头,眼泪甩落下来。
“还是说,”他的目光扫过她手里还紧紧攥着的、那份规划书的封面,眼神里的讥讽更浓,“已经开始做梦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狠狠抽在闻溪心上。难堪,恐惧,还有一种被彻底看轻的屈辱,瞬间淹没了她。
“我没有……”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哭腔。
吴世勋嗤笑一声,猛地站起身。
巨大的身高差再次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垂眸看着她,像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最好没有。”
他将整理好的文件夹,近乎粗暴地塞回她怀里,力道撞得她胸口生疼。
“记住你的位置。”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冰冷彻骨,“摆正你的心思。”
“别再给我惹麻烦。”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冰冷,没有一丝留恋。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闻溪还僵在原地,抱着那份冰冷的文件夹,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文件夹光洁的封面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摆正位置?
别再惹麻烦?
原来在他眼里,她所有的惶恐,所有的挣扎,甚至那份被强塞过来的“未来”,都只是不懂分寸的“麻烦”。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像潮水般灭顶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像一抹游魂,失魂落魄。
柳智敏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怀里那份眼熟的文件,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给她倒了杯热水。
闻溪把自己关进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她打开那份沉重的规划书,一页一页地翻看。那些详尽到可怕的计划,那些诱人的资源许诺,此刻看起来却像一张巨大的、华丽的蛛网,而她就是那只被黏在中央、即将被吞噬的飞虫。
代价。
绝对的专注。
李秀满的话和吴世勋冰冷的警告交替在她耳边回响。
她猛地合上文件,胸口一阵窒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知道答案。
她必须知道,那双眼睛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那份“关照”之下,到底想要什么?那所谓的“意外”和“危险”,又究竟是什么?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漆黑的头像。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着。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
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勇气,却猛地压倒了恐惧。
她咬着牙,用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前辈,您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消息发送成功。
像投出一颗注定石沉大海的石子,也像推开了一扇可能通往更深地狱的门。
她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屏幕漆黑,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不是回复。
而是来电显示!
那个一片漆黑的头像,在屏幕上疯狂地跳动闪烁!伴随着尖锐急促的铃声,像丧钟一样敲打在死寂的房间里!
他……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闻溪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看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像看着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
接?还是不接?
接了,会面对什么?更冰冷的嘲讽?更可怕的警告?
不接……又会怎样?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骇人。
最终,她颤抖着手指,几乎是凭着本能,滑开了接听键。
手机贴在耳边,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死寂。
只有一种极其轻微的、压抑的电流声,和他同样低沉冰冷的呼吸声。
他也没说话。
仿佛一场无声的对峙。
闻溪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秒。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吴世勋的声音。
透过电流,失真地,冰冷地,砸进她的耳膜。
没有愤怒,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