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枭的密室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机器散热风扇发出单调的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未燃的烟草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者的慵懒。
陈枭靠在宽大的转椅上,指尖悠闲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
他面前环形屏幕的一角,显示着一个倒计时——距离预估的“血狼”小队动手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的笑意。
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当那个废了的“阎罗”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到他面前时,他该用怎样轻蔑的语言,去践踏对方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
还有江月月……那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他甚至悠闲地拿起桌上的水晶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
等待着捷报传来,用以庆功。
然而。
预期的通讯没有到来。
倒计时归零。
屏幕右上角,代表“血狼”小队实时状态的信标,依旧保持着令人不安的绿色待命状态,没有变成代表行动中的黄色,更没有变成代表任务完成的蓝色。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指尖敲击扶手的“哒、哒”声,在空旷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上陈枭的心头。
怎么回事?
超出了预定时间三十秒了。
就算是抓两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兔子,也该有动静了。
赤狐站在他身后,同样屏息凝神,眼神里也透出了一丝疑惑。
“联系A组。”陈枭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赤狐立刻拿起加密通讯器,开始呼叫。
“血狼A组,收到请回答。”
“……血狼A组,请报告你们的情况。”
“……A组?b组?指挥中心呼叫!”
通讯器里,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沙沙的电流盲音。
仿佛那支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pmc小队,连同他们的车辆、武器,以及那两个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起人间蒸发了一般。
陈枭敲击扶手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坐直了身体,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起来,之前的慵懒和得意瞬间消失无踪。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脊椎。
“切换备用频道!启动紧急联络程序!”他厉声下令,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赤狐的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
备用频道……无声。
紧急单线联络装置……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连他们预先设置在伏击点附近几个制高点的、伪装成市政监控的隐蔽摄像头传回的画面,也在一分钟前,齐刷刷地变成了雪花屏!
不是信号干扰。
是……物理破坏!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窜起,瞬间席卷了陈枭的全身!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身旁桌上的酒杯。
“不可能!”他低吼一声,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控的裂纹,“‘血狼’是顶尖的pmc!就算失手,也不可能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回来!除非……”
除非他们遭遇的,是碾压性的、让他们连发出求救信号都做不到的……毁灭性打击!
可是谁?
谁能做到这一点?
在这个城市,除了……
一个可怕的、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控制台上,一个极少亮起的、代表着最高紧急等级和线路的红色指示灯,疯狂地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这个频道,直通他在境外的主子,只有在遭遇灭顶之灾或传递绝对重要情报时,才会被启用!
陈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着手,按下了接通键。
他甚至来不及戴上耳机,直接开启了外放。
一个经过复杂加密、冰冷得如同机械合成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怒,响彻在密室中:
“枭。”
仅仅一个字的称呼,就让陈枭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刚刚接到最高优先级情报确认。”
“‘血狼’小队,在预定伏击点,遭遇不明身份武装力量精准反伏击。”
“全员……失联。”
“初步判断,已……全军覆没。”
“对方行动迅速,手段专业,现场清理极其干净,未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有效线索。”
“我们损失了一支王牌行动队,以及……所有前期投入。”
冰冷的电子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陈枭的心口!
全军覆没……!
王牌行动队……!
损失……!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不……这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明明已经疯了……他明明……怎么可能……”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质疑,也是为了给予他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
“根据我们截获的、伏击点附近最后一个有效监控探头,在信号中断前零点三秒传回的模糊画面分析。”
“目标秦牧,在遭遇袭击时,并未表现出任何情报中所述的‘精神崩溃’迹象。”
“相反,其眼神清醒,锐利,具备极强的战术意识和……反指挥能力。”
“我们高度怀疑,其之前所有‘崩溃’表现,均为伪装。”
“这是一场,针对你的,‘请君入瓮’。”
“并且,参与反伏击的武装人员,其战术风格和装备特征,与国安部下属某特殊行动单位,高度吻合。”
“枭,你暴露了。”
“不仅暴露了‘血狼’,很可能,也已经引起了国安部门的……重点关注。”
“哐当!”
陈枭手中那只昂贵的水晶酒杯,终于无力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
琥珀色的酒液如同鲜血般,在地面上蜿蜒流淌。
但他浑然不觉。
他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几句话:
“眼神清醒,锐利……”
“均为伪装……”
“请君入瓮……”
“国安部……”
“你暴露了……”
原来……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疯!
那些情绪失控,那些噩梦惊醒,那些需要江月月呵护的脆弱……全都是演给他看的!
从他投放神经毒剂,送出伪造音频开始,对方就将计就计,布下了这个局!
用自身作为最诱人的诱饵,引诱他派出最得力的“血狼”!
然后……一举歼灭!
不仅如此,他还……他还联合了国安部的人!
那个看似只是江月月闺蜜的林婉儿……肯定就是……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彻骨髓的寒意,混合着被彻底愚弄的巨大羞辱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陈枭!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坚硬的控制台上!
“砰!”
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和……滔天的恨意!
“秦牧!!!”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哑而疯狂的咆哮!
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充满了不甘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损失了精心培养的王牌,更可怕的是,他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国安部的视线之下!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得意,在此刻看来,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的猎人。
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砧板上,自以为是的鱼肉!
恐慌,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刺穿了他一直以来坚固的自信。
他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地瞪着屏幕上那最后定格传来的、虽然模糊却依旧能感受到其冰冷锐利的秦牧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屏幕,正在无声地嘲讽着他的愚蠢和失败。
“你没疯……你一直在装……你在引我出手……你还联合了国安部……”
他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摇晃。
一直以来,都是他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是以如此彻底、如此羞辱的方式!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游戏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了。
从暗处的商业倾轧和阴谋算计,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正面冲突。
而他的对手,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赘婿”。
是一个智谋深远、心狠手辣,并且可能得到了国家力量支持的……归来的“阎罗”!
陈枭死死攥着流血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他还有底牌!
他还有境外主子的支持!
他还有……那个隐藏的、或许能给予他精神致命一击的……棋子!
对!
还有机会!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重新凝聚起疯狂而扭曲的光芒。
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了最后的身家。
“秦牧……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对着屏幕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嘶哑地低语,嘴角勾起一个狰狞的弧度。
“别高兴得太早……
这才刚刚开始!”
“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陈枭,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