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滑入北璇七号矿星的电离层时,导航屏闪了一下。
萧逸手指在操控面板上快速点了几下,引擎功率调到最低。外部摄像头传回的画面里,灰褐色的地表正缓缓靠近,一层稀薄的雾气笼罩着远处的山脊。
洛尘睁开眼,刚从空间推演中退出来。他看了眼时间,外界才过去十分钟,但他在空间里已经完成了三轮地质模型重建。
“落点没问题。”他说,“上次扫描的能量低谷区还在原位。”
萧逸点头,手没离开操纵杆。飞船穿过最后一段扰动带,平稳降落在一片裸露的岩坪上。四周长满了暗绿色的藤状植物,枝条垂下来,随风轻轻晃动。
舱门打开前,洛尘检查了一遍防护系统。面罩贴合到位,药剂包挂在腰侧,屏蔽盒收进内袋。他知道外面空气里有孢子,不能大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舷梯。脚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地壳表层覆盖着一层脆化的矿物结晶,踩上去像踩碎了干枯的骨头。
“信号干扰比预想强。”洛尘打开终端,图像是断断续续的,“普通探测器可能撑不了十分钟。”
“那就不用普通的。”萧逸从臂环里取出一支银灰色震波笔,递给他一半,“按计划走。”
他们朝着能量低谷区前进。途中遇到一道塌陷的沟壑,底下黑乎乎的看不清深度。洛尘绕到旁边岩壁查看,发现缝隙被厚厚的苔藓盖住。
他伸手摸了下那些绿斑,指尖传来微弱的温感。
“不对劲。”他说,“这些苔藓分布太规整了。”
萧逸靠过来,用震波笔轻敲岩面。震动反馈回来的频率有点空,像是后面连着空腔。
“你进空间看看。”萧逸说。
洛尘闭上眼,意识沉入星幻医毒空间。时间流速切换的瞬间,他的感知被放大。现实中的每一秒,在空间里能拉长成十几分钟。他调出刚才采集的数据,叠加空间内的环境模拟模块,开始分析岩体结构。
十分钟后,他睁眼。
“中间有通道。”他说,“大概两米宽,顶部有支撑结构,年久失修,部分区域已经塌了。”
萧逸抬手,掌心朝上。一道淡蓝色的凝胶状物质浮出来,顺着他的手腕蔓延到指尖。他往前走了几步,在几处垂挂藤蔓的根部抹了一圈。
那些植物接触到凝胶后,叶片微微卷缩,不再摆动。
“孢子囊封住了。”他说,“可以过去了。”
他们沿着岩缝钻进去。里面果然有条人工开凿的通道,墙壁上还能看到旧式照明接口的残骸。地面堆积着碎石和腐殖物,每一步都得小心落脚。
越往里走,空气越闷。洛尘的面罩边缘开始起雾,但他没停下。光谱扫描仪一直开着,记录沿途的岩层纹理。
拐过一个弯后,前方出现一间半塌的大厅。穹顶裂开一道斜口,光线从上面漏下来,照在一面完整的石墙上。
洛尘突然停住。
墙上有一组刻痕。
不是自然风化形成的,也不是采矿留下的工具印。那是人为雕刻的图案,由十几个深褐色符号组成,排列方式很特别,像是某种序列。
他走近几步,举起扫描仪对准那片区域。图像放大后,符号的细节更清晰了。每一道刻线都很深,边缘整齐,应该是用高能工具刻上去的。
“没见过这种纹路。”他说,“不像任何已知星系的文字体系。”
萧逸站在他身后没说话,目光扫过整个大厅。他先确认周围没有活动迹象,然后从臂环里取出四个微型装置,分别放在四个角落。
警戒场启动,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动扩散开来。如果有东西靠近,系统会立刻报警。
“你能查吗?”萧逸问。
洛尘已经把图像同步传进星幻医毒空间。数据库正在比对,进度条缓慢推进。几十秒后,结果跳出——无匹配项。
但他注意到一件事。
符号边缘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频率很低,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印记,还没完全消散。
“这不是装饰。”他说,“它曾经是活的。”
萧逸皱眉:“你是说,这东西能运行?”
“可能是阵法的一部分。”洛尘指着其中三个相连的符号,“你看这里,它们构成一个闭合回路。如果激活,可能会引导某种能量流动。”
萧逸蹲下身,仔细看那些刻痕底部。他伸出手指,虚悬在最中间那个符号上方。
温度比周围低很多。
“有人来过。”他说,“而且不止一次。”
洛尘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里的灰尘分布不均匀。”萧逸指了指符号周围的地面,“有两次明显的清扫痕迹,方向不同。最近一次不超过三天。”
洛尘立刻回头检查扫描仪的时间戳。设备是从进入通道就开始记录的,他调出热感成像片段,果然在两小时前捕捉到一段异常读数——某个角落的岩壁温度短暂升高过。
“有人触发了什么。”他说,“或者……试图启动它。”
萧逸站起身,退后两步。“先别碰。等我们搞清楚它怎么工作再说。”
洛尘点头,把扫描数据加密存进屏蔽盒。他正准备继续拍几张近距离照片,忽然发现最右边那个符号的末端有一点反光。
他凑近看。
是一小块金属碎片,卡在刻痕深处,像是被人匆忙塞进去又没完全藏好。
他用镊子夹出来,放在掌心。
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蚀刻着细密的纹路。形状很规则,像个芯片残片,但材质不是常见的合金。
“这不是本地的东西。”他说,“工艺精度太高了。”
萧逸接过碎片,翻过来一看,背面有个极小的标记——一道弯月形状,中间穿了根线。
他眼神变了。
“暗月星。”他说。
洛尘心头一紧。他们之前缴获的通信模块上就有类似纹样,只是更完整一些。
现在这块碎片上的标记明显被刻意磨损过,只剩轮廓。
“有人想隐藏来源。”洛尘说,“但也怕彻底毁掉信息。”
萧逸把碎片收进密封袋,贴身放好。“这条线索不能丢。”
他们又检查了大厅其他区域,没再发现类似符号或装置。出口被塌方堵死大半,只能原路返回。
回到通道入口,洛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面墙。
那些符号静静刻在那里,像在等谁来解开。
他拿出终端,把警戒场的数据导出来备份。系统显示最后一次异常波动是在他们进来前十分钟,位置就在大厅顶部裂缝附近。
“上面还有空间。”他说,“我们只看到了一层。”
萧逸看着他:“下次带装备再来。”
洛尘收起扫描仪,点点头。他知道这一趟没白来,但他们挖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两人走出岩洞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雾气比之前浓了些,远处的植被轮廓模糊成一片。
飞船还停在原地,外壳上落了一层细灰。
他们快走到舷梯时,洛尘忽然停下。
“你还记得广播里的那个代号吗?”他问。
萧逸看他。
“青痕。”洛尘说,“他们提过一次。”
萧逸沉默几秒:“现在不止是任务了。”
洛尘没再说话。他登上飞船,关好舱门。
驾驶座上,萧逸重新启动系统。导航界面亮起,下一阶段路线自动生成。
洛尘坐在副驾,手里握着屏蔽盒。他的意识慢慢沉下去,再次接入星幻医毒空间。
数据库仍在运行符号分析程序。进度条走到百分之八十九时,突然卡住。
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
【检测到未知协议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