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
令人心悸的金属撕裂声接连不断。
三足乌鸦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剧烈抽搐,十万枚齿轮羽毛被一根根绞碎,化作漫天金属碎屑纷纷扬扬洒落。
然而这些碎屑还未落地,就被血色丝线中蕴含的煞气腐蚀成缕缕青烟。
就在机械乌鸦即将彻底崩解之际,它的喉间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齿轮运转的节奏逐渐变得规律,最终凝成断续却清晰的人声:
“通…过…考…验…”
白宸眉峰微挑,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他回头看去,见温如玉三人已从魔音中恢复正常,便抬手轻挥,漫天血色煞气如潮水般退去,绝念之刃重新化作洁白手环,安静地扣回腕间。
“咳…咳咳…”
三足乌鸦发出类似呛咳的机械声响,它歪着那颗残破的金属头颅,独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不满,连带着还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由三百六十枚齿轮组成的瞳孔做出来,显得格外滑稽。
随着一声呜咽般的啼鸣,三足乌鸦抖了抖身上残存的羽毛。
那些断裂的齿轮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竟有几片自动重组,勉强恢复了部分羽翼的轮廓。
它一瘸一拐地走向沸腾的万象炉,在跃入炉火前还不忘回头瞪了白宸一眼。
噗通——
乌鸦没入熔炉的刹那,原本赤红的炉火骤然转成幽蓝色。
炉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这些锁链如活物般游动,最终在炉口交织成一道光幕。
光幕上缓缓浮现几行血字:
【以杀证道】
【以武破禁】
【内境之门】
【为君而启】。
万象炉犹如一颗悬浮在第六层中央的机械心脏,三足青铜鼎炉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赤红纹路,如同跳动的血管。
每一次“心跳”,都会从炉腔中喷薄出七色交错的诡异火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炉壁上浮凸着十万张扭曲的面孔,全是历代被炼化者的残念凝结。
当炉火旺盛时,这些面孔会突然睁开空洞的双眼,齐声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浪之强足以震碎金石,若是修为稍弱当场就会七窍渗血。
最骇人的是,这些面孔并非固定不动,而是在炉壁上游走爬行,时不时从金属表面凸出半张脸来。
炉口的形态永无定型,在圆形、方形、三角形之间不断扭曲变幻。
每次形态切换,都会引发局部空间法则的崩塌,曾有六重天灵者只是瞥见炉口呈现五芒星状,左臂就突然异变成精密的齿轮组,血肉之躯在咔咔声中化作冰冷的机械。
光幕上的血字缓缓流动着,向众人介绍着万象炉的神通。
炉内燃烧的「七情火」甚至能直接灼烧抽象概念:爱焰将珍贵回忆炼成金丝,每一根都承载着最甜蜜的瞬间;怒炎把滔天恨意锻造成锋利刀片,刀刃上还跳动着仇恨的火星;哀火最是残忍,能让受刑者骨血分离却求死不得;而那道完全透明的空火最为恐怖,被沾上者会从现实维度被一点点\"擦除\",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消失。
在火焰深处,隐约可见千机子的左手虚影时隐时现。
这只手总在无人注意时偷偷重组炉内材料,将求丹者变成丹药,把炼器师炼成器物,最擅长在最后关头调换炉中主次。
炉底暗藏玄机,那里倒悬着一座微缩的千机城,完全由失败者的金属骸骨搭建而成。
当炉温达到极致时,这座骷髅城会突然“活”过来,无数骨手扒着炉壁向上攀爬,金属指节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疯狂想要将活人拖下去替代自己。
而在炉口正上方,悬浮着一面万象镜。
这面诡异的镜子照出的并非当下场景,而是映照出观者被炼化后的模样,或许会成为一柄不停哭嚎的邪剑,或是一盏用人皮包裹的魂灯,又或者直接化为一缕青烟,永远禁锢在炉壁之上。
光幕如水波般流动,渐渐凝成几行血红色的文字,字里行间隐约有火星迸溅。
随着内容显现,整座万象炉的火焰突然暴涨,将几人的面容映照得明灭不定:
【认主试炼】
第一步:饲火锻己,需跃入炉中,承受“概念锻造”,肉身将被拆解重组九九八十一次;
第二步:万象馈赠,炉火认主后永不熄灭,持有者将逐渐蜕变为“活体火种”。
“嘶——”
温如玉和江子彻见状,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寒气尚未吐出就被灼热的炉火蒸干。
白宸眉头微蹙,目光下意识转向计无双。
却见向来沉稳的神算天机此刻眸光灼灼,墨绿色的瞳孔中跳动着比炉火更炽热的光芒。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算筹,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般痛楚……”白宸声音很轻,却穿透了炉火的轰鸣,“怕是不亚于锻骨炼魂塔。”
计无双眼睫低垂,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当他再次抬眼时,眸中所有犹疑都已化作决然的明澈,“帮我护法。”
白宸静静地注视着他,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波澜。
片刻沉默后,他微微颔首,“若是你无法坚持…”
话音未落,绝念手环已泛起血光,“我会打碎这万象炉。”
“好。”
计无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抬手解开外袍。
衣袂飘落间,露出内里绣满防护阵纹的贴身软甲。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腰间悬挂的七枚青玉算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那不断变幻形态的炉口。
炉火瞬间吞没他的身影,整个万象炉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炉壁上十万张痛苦面孔同时扭曲,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声。七色火焰疯狂翻涌,在炉腔内形成一道狂暴的火焰旋涡。
爱焰最先缠绕上他的衣袍,那些用天蚕丝编织的衣物在金色火焰中寸寸消融,化作无数细若游丝的金线。
每一根金线都闪烁着记忆的片段,正是他此生最珍视的回忆。
“唔…”
青年压抑的闷哼声从炉中传来。
怒炎此时已攀上他的躯体,赤红的火舌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剥离着他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