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能说谎。”君浅凤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
“是啊。”
白宸再次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那笑容如同寒夜中绽放的昙花,转瞬即逝,却又饱含着无尽的无奈。
“所以你根本不担心心魔侵蚀。”君浅凤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一旦违背良心,道心自破,修为尽失,这便是你坚守的代价。”
他目光灼灼,直视着白宸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一览无余,“你的战魂是修罗,不仅因为修罗以杀止杀,更因为,你的良心,就是修罗所执之法,是你在这残酷世间坚守的最后底线。”
白宸微微颔首,眼中并无丝毫讶异之色。
他并不诧异君浅凤能看出这些,正如他对君浅凤这个怪物有着一样熟悉的了解。
只是他不明白,君浅凤说这些,想聊什么。
“值吗?”
很快,君浅凤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
白宸微微一怔,没有作声。
“他们把你当谢言之的磨刀石,你们本该不死不休,这是注定的宿命。”君浅凤轻叹一声,那叹息声中满是无奈与惋惜,“可连他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对你并没有多少真心,你又怎会不知?”
白宸挑了挑眉,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在寂静的寝殿中轻轻飘荡。
“你想让我……反抗?”
“你要为自己争这一条命,我才能帮你。”君浅凤看着他,轻轻地道。
长久的沉默在寝殿中蔓延开来,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白宸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依然很轻,“我当然会争。”
“但,我不想欠任何人。”
他抬起眼,看着君浅凤的目光依然幽深,“我会用这剩下的一年半时间,拼尽一切成长,为自己谋一线生机。”
“若成,我幸。”
“若不成,我与隐月,也两不相欠。”
君浅凤那双如冰晶般剔透的眼眸此刻却深不见底,他凝视着白宸,目光仿佛要将之穿透。
“好。”
他声音低沉而郑重,“我会倾尽所有,护你性命。”
说罢,雪色衣袖一振,转身欲离。
“君浅凤。”
白宸突然出声,嗓音依旧沙哑。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步走到君浅凤身侧,问道,“你在尝试接触时间法则?”
冻结时空,既是道源「绝对零度」的最终形态,也是时间法则的初步使用。
君浅凤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你发现了什么?”
白宸没有隐瞒,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在天工界,千机子口中,我得知他最终正是因为企图掌控时间法则,才遭天道抹杀。”
君浅凤缓缓转身,眉峰微挑,“灵者之所以至今为止都无法突破第九重天,竟是天道不允?”
白宸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向他。
君浅凤这句话,分明是早已窥见时间法则与天道桎梏的关联,才能得出的结论。
他定定看着对方,“你早知道时间法则,乃是突破桎梏的关键。”
君浅凤看着他,忽然笑了,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是啊,这个少年怎么可能平白受人恩惠。
方才那番话,分明是用天工万象盘最大的秘密,来等价交换他的帮助。
“只是猜测。”君浅凤轻叹,冰晶般的眸子里泛起复杂的光芒,“如今倒是坐实了。”
他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你可知,泄露天机,会为你招致怎样的因果?”
白宸点点头,转身走向殿外。
晨光勾勒出他单薄却挺拔的背影,清澈而沙哑的声音随风飘来。
“不差这一点。”
最后一字落下时,殿外那株千年寒梅骤然凋谢。
晶莹的花瓣尚在半空飘零,便无声无息地化作点点冰晶消散,仿佛冥冥中有双无形之手,正在抹去某些不该被道破的天机。
君浅凤凝视着少年被晨光勾勒的侧脸,或许那些常人避之不及的天道因果,对于眼前这个人而言,不过是又一道需要跨越的劫难。
殿外忽起一阵寒风,卷起满地霜花。
那些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恍若在昭示着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道路,正在二人脚下徐徐展开。
……
七日晨昏在六十四位弟子的淬炼中悄然流尽。
当最后一粒星砂从夜空坠落,整座云海都泛起粼粼金波,宗门大比终局之刻,终于在万千弟子的屏息中碾过时光的齿轮。
琉璃殿檐角的九十九枚青铜铃铎无风自鸣,声浪所及之处,漫山云雾皆化作游龙盘旋。就连平日全然看不到人影的先祖苍河和一众长老,也被守夜弟子瞥见了身影。
晨光刺破云海时,十万级白玉阶已站满白色殿服。
他们仰头望着悬浮于九重云巅的玄穹台,台面流转的禁制符文如银河倒悬,将半座天穹之都映得通明。
白芷在万众瞩目中凌空悬立在云海之巅,他袍袖一挥,九枚玉符悬空而起。
随着一声声清鸣消散在琉璃殿的飞檐之间,整个宗门都开始向玄穹台汇聚——这方悬浮于万仞云端的上古战场,今日将迎来百年一度的巅峰对决。
晨光如碎金般倾泻时,玄穹台正从云海中缓缓显形。
这座由九块上古玄玉拼接而成的圆形战台泛着冷光,其上镌刻的十万八千道禁制符文如星河流转,幽蓝灵光在玉璧间穿梭,织就一张隔绝天地的网。
台下是翻涌的云涛,台面却纤尘不染,唯有中央阴阳鱼试剑石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剑痕掌印,记录着千百年来在此陨落的星辰。
当第一缕风掠过台面,十二根通天玉柱突然自云中拔起。
柱身缠绕的苍龙浮雕在灵焰中活了过来,龙睛迸射出赤金光芒,将整座战台笼罩在煌煌天威之下。
云层开始疯狂旋转,时而被剑气撕成絮状,时而被术法轰成齑粉,最激烈时竟有天雷在九霄炸响,紫电劈在试剑石边缘,迸溅的火星三日方熄。
传说曾有强者在此决战,剑意冲霄,竟引动天雷劈落,在台面留下一道至今未散的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