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搏动如鼓,每一下都敲在神魂深处。洛尘的指尖抵着香囊边缘,琉璃色的瞳孔映出空中那座倒置香炉法阵——族人名字在符文明灭间闪烁,像被钉在祭坛上的亡灵。他没有后退。
陈岩的雷光在结界上炸开一道裂痕,又瞬间被黑雾弥合。甲靠在断石后喘息,毒素已爬至颈侧,乙死死按住他肩膀,指节泛白。丙与丁伏在残垣,手中香器将尽,目光全落在洛尘身上。
老者权杖再震,地面升起九根锁链柱,围成囚笼之势。八名执事各守一方位,气息相连,唯有右后方两人动作略滞,眼神交错时迟了半瞬。
洛尘不动声色,指缝间滑入三味香料:影雾兰残粉、碎梦花蕊、空心蝉蜕。符文自掌心浮起,极缓地缠绕香料,不引动丝毫气机波动。这香不能快,不能重,必须如呼吸般无声渗入敌阵间隙。
“准备。”他低语,声音仅四人可闻,“等我信号,向右后方投雾。”
陈岩微微颔首,雷纹刃轻颤;乙扶起甲,踉跄挪向突围路线起点;丙悄然取下最后一枚空心香器,递向丁。
香雾成形时无色无味,似水汽凝于指尖。洛尘抬眼,借陈岩雷光折射,看清那两名执事喉结微动——他们在吞咽某种药丸,压制体内躁动。协作盲点并非修为不足,而是药效交替时的短暂失控。
就是此刻。
“掷。”
丁手臂扬起,香器划出低弧,撞上高处断裂的岩脊,碎成粉末。雾气散开如蛛丝飘落,无声无息渗入右后方执事口鼻。
不过三息。
一名执事猛然转头,锁链横扫身旁同门。对方仓促格挡,阴符碰撞爆出刺耳鸣响。第二击接踵而至,第三名邻位执事误判局势,反手一鞭抽向左侧。连锁反应骤起,阵型节奏崩断。
老者怒喝:“稳住!莫中幻术!”
可混乱已生。执事们眼神涣散,有人捂脸嘶吼,有人挥链乱击,右后方防线彻底撕裂。
“走!”洛尘一声令下。
陈岩雷纹刃高举,紫电轰然劈向左前三丈焦石。巨石崩塌,烟尘冲天,掩住追兵视线。丙与丁率先冲出,乙拖着甲跃过断石,踉跄奔入岩缝缺口。
洛尘未动。
他取出凝盾胶,指尖符文疾闪,香雾喷洒而出,在通道入口凝成半透明屏障。锁链抽来,撞上琉璃壁面,发出沉闷撞击声。第二道、第三道接连砸落,屏障龟裂,却始终未破。
“撤!”陈岩回头大喊。
洛尘退步,香囊微颤,最后一缕香力注入脚下岩缝。他转身追向队伍,身影没入狭窄通道。
身后,老者怒吼震动穹顶:“追!一个不留!”
岩缝幽深,仅容一人侧身通行。洛尘走在最前,指节扣着香囊暗扣,余光扫过壁面——刻痕新旧交错,有挣扎抓挠的痕迹,也有用利器划出的求救符号。他脚步未停,却将一枚微型香引按入石缝。
丙在前方低声道:“通道分岔,两条路。”
左边干燥平整,右边潮湿崎岖,岩壁渗水,地面湿滑。
“走右。”洛尘说。
“为什么?”丁喘息未定,“左边更易通行。”
“左边太干净。”洛尘目光掠过地面,“没有拖行痕迹,也没有血渍。他们不会把人关在好走的路上。”
乙扶着甲跟上,陈岩断后,雷光在掌心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前行百步,岩壁渐窄,头顶滴水声密集。洛尘忽然抬手,众人止步。
前方地面铺着一层灰白色粉末,细看竟是香灰混合骨屑,被踩踏得凌乱不堪。其中一点翠绿引起他的注意——一片碎裂的翡翠残片,边缘沾着干涸血迹。
他蹲下,指尖拂过残片。
香囊内,系统界面无声展开。
【检测到残留灵息:高强度调香波动,夹杂痛苦情绪反馈】
【推演时间线:十二个时辰内,此处曾进行过强制调香仪式】
洛尘眸光一冷。
这不是通道,是刑场。
他迅速从香囊取出一小撮冰晶状香料,混入指尖血,轻轻抹在残片上。香料融化,释放出极淡的荧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几道模糊脚印,延伸向右侧深处。
“跟着光痕。”他起身,“他们刚带走过人。”
队伍继续前行,脚步放轻。转过一道弯,前方豁然开阔,出现一座废弃的地宫前厅。石柱倾颓,中央立着一口青铜鼎,鼎腹刻满扭曲符文,鼎口残留着未燃尽的香柱,灰烬中有几缕银发缠绕。
洛尘走近,伸手探向鼎内。
指尖触到一团黏腻液体。
他收回手,掌心沾着暗红浆液,气味腥甜中带着腐朽。香囊微亮,系统迅速解析。
【成分:活体精血+百年尸苔+禁制香灰】
【用途:炼制控魂类香剂,可强行抽取他人调香能力】
洛尘眼神骤寒。
这些人不只是囚禁,他们在**榨取**调香师的能力。
“不能再往前了。”陈岩压低声音,“前面有三股灵力波动,守卫比之前多。”
洛尘未答。他取出一枚空心香器,将残浆滴入其中,再加入微量阳炎蕊与影雾兰粉,轻轻摇晃。香器封口,表面浮现出细密符文。
“这是什么?”丁问。
“诱饵。”洛尘将香器贴在石柱背面,“等它发热,就会模拟出一名重伤调香师的气息。他们会以为我们有人落单。”
“你打算引开他们?”
“不。”洛尘望向地宫深处,“我要让他们以为,我们想救人。”
他抬手,将香器轻轻抛向左侧偏殿。香器落地滚动,无声无息。
五息后,香器表面泛起微弱红光。
远处传来脚步声,两名黑袍人从暗道走出,谨慎靠近偏殿。
洛尘嘴角微扬。
“现在。”
他猛然挥手,袖中三枚香弹齐射,分别落向三处死角。香雾炸开,不是攻击,而是迅速覆盖地面残留脚印,将其转化为虚假足迹,指向另一条废弃甬道。
“走主道,快。”
队伍贴着石柱边缘推进。经过青铜鼎时,洛尘忽然停下。
他盯着鼎底一处刻痕。
那是一个极小的符号:一朵半开的昙花,花心嵌着一粒朱砂点。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青鸾**留下的标记。
她来过。
而且,她知道他会来。
洛尘伸手,将鼎边一块碎陶片收入香囊。然后快步追上队伍。
地宫尽头,一道铁闸横亘,闸身布满锈迹,但中央有一处新鲜划痕——像是有人用利器从内部撬动过。
丙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卡死了。”他说。
洛尘上前,指尖抚过划痕。金属上有细微灵力残留,极淡,几乎不可察。
“不是撬开的。”他低声,“是**里面的人试图出来**。”
乙皱眉:“可这闸门是从外锁死的。”
“所以他们失败了。”洛尘退后一步,“但这说明,里面还有活人,而且……有能力反抗。”
陈岩握紧雷纹刃:“要炸开吗?”
“不行。”洛尘摇头,“这门连着警报阵法,硬破会惊动所有人。”
他取出最后三味香料:萎灵砂、静心藤、回音砂。指尖符文缠绕,香雾缓缓凝聚。
这不是攻击香,也不是防御香。
是**共鸣香**。
能短暂同步施术者与目标之间的神经反应,让被困者在瞬间恢复行动能力。
只要一秒,足够他们从内部解锁。
香雾注入香器,洛尘将其贴在铁闸缝隙。
“等我数三下,一起后退。”
他闭眼,琉璃瞳完全浮现,系统全力运转。
“三。”
“二。”
“一——”
香雾渗透铁闸,无声扩散。
就在这一刻,闸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
紧接着,闸身内部,齿轮开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