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书脊上，像一颗迟来的句号。
那本《五年高考》没有被触碰，却在空中微微震颤，仿佛体内有心跳。谢无妄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封面只差一寸，可那寸距离，像是隔了三千世界的轮回。血顺着他的腕骨滑落，渗进书页缝隙，墨迹忽然泛起金光，一道裂纹自封面蔓延而上，像是某种封印正在崩解。
紧接着，通灵宝玉的碎片从虚空中浮现，悬浮于书页之上，投下一段全息文字：
“真正的自由，是带着所有人的记忆重新开始。”
字迹一出，天地无声。
十二道光影自结界残骸中升腾，黛玉执笔未落，宝钗指尖轻点，湘云脚尖一点地面，妙玉手中茶盏倒映星河。她们不再说话，只是朝着谢无妄缓缓合拢，化作一道道流光，没入他的躯体。那一瞬，他没有痛感，只觉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整个宇宙——有广场舞的鼓点，有立体机动装置的金属摩擦声，有核聚变堆芯低鸣，还有《最炫民族风》混着《金刚经》的诡异bGm。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圣光，也不是杀气，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记忆之光。
《五年高考》猛然腾空，书页翻飞，竟在虚空中自行重组。封面扭曲、拉伸，化作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舰桥控制台；书脊延展成飞船龙骨，一页页试题变成能量导管，缠绕着混沌之瞳的墨玉核心缓缓旋转。整艘飞船由知识构建，由记忆驱动，由疯批宿主的中二台词供能。
系统007的玉佩浮现在半空，白玉面裂开一道细纹，弹出最后一行提示：
【检测到宿主太帅，自动关闭所有程序。】
下一秒，玉佩化作光点，融入飞船中枢。
谢无妄踉跄一步，踩上舰桥。地面纹路是墨玉双生佩的倒影，星图中央赫然标注着一个未命名星域——坐标与当年黛玉锄头挖出的神庙位置完全重合。他抬起右眼，混沌之瞳裂纹未消，却不再流血，反倒像一块承载过太多剧情的古玉，温润而沉重。
他不再吞噬剧情，而是成了剧情本身。
星图开始重组，三千世界的坐标逐一亮起。可刚点亮的瞬间，几处节点剧烈闪烁——《甄嬛传》的紫禁城广场舞场信号中断，《东宫》的忘川河数据流出现乱码，《司藤》的苍城山直播画面卡在“菌菇大礼包已售罄”界面。
记忆，正在丢失。
谢无妄闭眼，右眼墨玉骤然发烫。他将手按在星图核心，记忆如洪流倒灌。瞳孔裂纹中，浮现出一个个荒诞却真实的画面：
梅长苏在青楼跳《极乐净土》，Excel表格悬浮在空中，自动计算每位客人的KpI；
小枫在拼多多直播间高喊“家人们双击666”，身后利威尔兵长冷着脸递上立体机动装置优惠券；
温若寒举着《核平世界》标语自拍，背景是奥特曼一脚踩碎不夜天城反应堆的瞬间；
王熙凤穿着调查兵团制服跳广场舞，python代码从她指尖飞出，织成一张“鸳鸯抗婚”十字绣。
每一帧都荒诞至极，每一帧都真实存在。
星图稳住了。
坐标重新排列，航线自动生成，终点指向那片未标注的星域。飞船燃料槽满格，动力来源赫然写着：“记忆值：999\/999”。
谢无妄靠在控制台边，呼吸沉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被系统驱使的宿主，而是成了所有世界记忆的载体。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这因果的齿轮……”
话未说完，飞船广播系统自动接上：
“就由我来重新组装。”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笑声未落，系统007的提示音再度响起，却不再是机械女声，而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音：
“哥哥，下一题见。”
谢无妄猛地抬头，星图中央的坐标突然放大，画面扭曲，切换至一间昏暗的房间。
星际孤儿院，第37号房。
铁床、旧灯、墙角堆着几本泛黄的《霸道总裁爱上我》。一台老式投影仪正循环播放着画面——女主手持双生玉佩，眼神坚定：
“你不是工具人。”
镜头缓缓下移。
婴儿床里，一个刚出生的男婴睁开了眼。
瞳孔是墨玉色的。
他小手一抓，不知从哪摸出一本迷你版《五年高考》，纸张只有指甲盖大，却印着烫金标题。他咧嘴一笑，小手一捏——
书本碎成光点，升腾而起，融入天花板的投影画面。
那行“你不是工具人”突然扭曲，变成一行新字：
“下次，换我当宿主。”
房间角落，一张泛黄纸条被风吹起一角，上面字迹稚嫩，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孩子一笔一划刻下的：
“下次，换我当宿主。”
投影仪的光斑晃动，照在婴儿脸上。
他抬起小手，指向虚空，仿佛在点某个看不见的按钮。
指尖落下时，飞船星图猛然一震，航线锁定，引擎启动。
舰桥地面，墨玉纹路亮起，与婴儿床下的地板纹路完全一致。
谢无妄站在控制台前，看着星图，看着航线，看着那个被标记为“起点”的终点。
他抬起手，最后一次抚摸混沌之瞳。
裂纹还在，但不再疼痛。
他知道，这一趟旅程，不是逃离，不是胜利，也不是终结。
而是回归。
飞船缓缓升空，穿过破碎的天网残骸，掠过熄灭的机械心脏碎片，冲向那片未知星域。
舱内广播响起，依旧是那个少年音：
“欢迎登机，宿主编号：999。”
谢无妄闭上眼。
再睁眼时，他已不在舰桥。
而是站在一片荒原上，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刀柄上刻着四个字：
“生死看淡。”
远处，一座破旧的监狱大门缓缓开启，门牌上写着：
“星际监狱第999号囚室。”
他迈步向前。
脚步落下时，匕首尖端挑起一缕尘土，土中埋着半张烧焦的试卷。
他低头看了一眼。
背面写着：
“哥哥，下一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