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第三声余波尚未散尽,玉佩白玉端的“你来过”三字刚浮现完,整片数据荒原突然塌陷。不是崩裂,也不是撕裂,而是像一张被揉皱的购物小票,四角卷起,边缘焦黄,中央缓缓浮现出一行加粗红字:
【百亿补贴专场·限时秒杀倒计时:9:59】
谢无妄站在原地,右眼的金色神纹仍未褪去,半张脸如熔化的墨玉,流淌着不属于人类的光。他没动,也没问是谁动的手。他知道。
规则变了。
不,准确地说,规则从来就没变过——只是现在,它终于撕下了“系统”“任务”“成长”的伪装,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一场大型沉浸式带货直播。
熵增之神降临了。
不是雷鸣电闪,不是天崩地裂,而是一阵熟悉的手机提示音——“叮咚!您关注的商品已降价”。
神体由无数流动的文字构成,每一笔一划都来自《星际孤儿院管理条例》第37条:“每日记忆清零时间为凌晨两点,违者扣除因果值。”这些字节扭曲、重组,化作千万条触手,每拍打一次现实,空间就多出一个弹窗。
庆国皇宫成了“9.9包邮区”,东宫忘川河漂着“新人专享券”,连碑石碎片都被套上了“收藏加购送限定皮肤”的标签。
谢无妄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匕首正反射出扭曲的界面:“是否将‘生死看淡’加入购物车?当前库存:1件,价格:9999因果值。”
他冷笑。
这笑不是愤怒,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通透的平静——就像一个终于看穿魔术手法的观众,不再惊讶于纸牌从哪里来,只关心魔术师为什么要变。
他抬手,混沌之瞳启动,右眼墨玉深处泛起涟漪,试图吞噬这荒诞的规则流。
瞳孔反馈:“检测到高级协议,低权限宿主禁止修改。”
“哦?”他轻声,“连‘看’都要被审批?”
话音未落,他召回所有因果律武器。
尔康鼻孔炮从《还珠格格》位面撕裂空间而来,炮口还残留着紫薇含情脉脉的表情包残影;紧箍咒mp3从《西游记》云端坠落,耳机线缠着一段《学猫叫》的旋律;草船借箭plus从赤壁江面疾驰而至,箭矢上GpS信号闪烁,定位直指南庆御书房。
三件武器环绕周身,蓄势待发。
谢无妄抬手,准备发动最终对冲——以全部因果值为引,强行撕开神体规则的裂缝。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尔康鼻孔炮的瞬间,三件武器同时亮起。
不是攻击特效。
是广告。
“新品上市:因果律手机,首充99元送moSS语音包!”
弹窗铺满视野,关闭按钮上赫然标注:“需消耗9999因果值”。
谢无妄的手停在半空。
他没关,也没点。
只是看着。
看着那“9999”四个数字,像极了他童年铁皮碗底的编号“37-0-0”——只不过这次,连“拒绝”都要明码标价。
“所以……”他缓缓收回手,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连‘不买’,都得付钱?”
广告音开始循环播放:“亲,点击下方链接,立即解锁自由意志体验卡,前100名用户还可获得‘改写背景’大礼包哦~”
尔康鼻孔炮自动发射,紫薇的表情包不再是含情脉脉,而是眨着大眼:“点击领取恋爱秘籍,让你的宿主爱上你!”
紧箍咒mp3切换歌单,唐僧的诵经声被替换成甜美女声:“亲爱的,你今天反抗了吗?记得充值哦~”
草船借箭plus的箭矢自动调转方向,箭尾贴着二维码,直指谢无妄眉心。
他闭眼。
不是躲避,而是回忆。
上一刻,碑石剥落,露出那句歪歪扭扭的“我想……再见你一面”。
那时他还以为,那是记忆的终点。
现在他懂了。
那不是终点。
那是消费闭环的起点。
每一个“反抗”,都是促销活动;每一次“觉醒”,都是限时折扣;每一段“记忆”,都是积分返现。
他烧书,是因为他记住了——可记住,本身就是系统允许的“情感增值服务”。
他刺心,是为了锚定现实——可痛觉,早被标好了价格,写在“高级体验包”的说明末尾。
他敲玉佩,是为了叩问真相——可那三声“铛”,不过是系统记录的“用户活跃度”。
自由?
他睁开眼,瞳孔中的金色神纹骤然收缩,退回右眼深处。裂纹隐去,混沌之瞳恢复平静,像一口枯井。
“你设局让我反抗,”他轻声说,“是为了证明——自由是可量化的商品。”
广告音还在响。
立体机动装置启动时,轨迹被“限时秒杀倒计时”光幕阻断,王熙凤的python代码自动插入“拼单成功提示”。
他试图调用吞噬指令,混沌之瞳却弹出对话框:“是否将‘规则’加入购物车?当前优惠:买一送一,第二件仅需9999因果值。”
他不再尝试。
而是低头,拔出“生死看淡”匕首,轻轻插入地面。
刀身未刻字的一面朝上,反射出熵增之神的倒影——那由管理条例编织的巨躯,此刻已化作一个巨型直播间,背景是无数孤儿院房间的监控画面。
每个孩子都在低头写《五年高考》。
镜头扫过37号房间。
空无一人。
但桌面上,一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翻到中间页,书角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稚嫩:
“我想……再见你一面。”
谢无妄盘膝而坐,面对神体,不语。
匕首插地,手搭膝上,形如入定。
广告音加大音量:“亲!您的反抗值已达巅峰,快来兑换‘终极自由’大礼包!只需再充值9999因果值,即可解锁隐藏剧情!”
他不答。
也不动。
神体低语,声如洪钟:“你所经历的每一次反抗,都是促销活动——清零记忆送好礼,改写背景享折扣。你,不过是系统中最活跃的消费者。”
谢无妄抬头,直视神体核心。
那是一团由无数“已支付”“已签收”“已评价”构成的光球。
他开口,声音极轻,却像一把刀,划破了所有喧嚣:
“如果……这一切只是广告。”
他顿了顿。
“那我不看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神体直播间画面卡顿。
0.5秒。
弹出提示:
【观众掉线】
广告音戛然而止。
尔康鼻孔炮的紫薇表情包凝固在半空,紧箍咒mp3的旋律卡在“学——”字,草船借箭plus的箭矢悬停在他眉心三寸。
熵增之神的触手微微一颤。
监控画面中,37号房间的《霸道总裁爱上我》书页,无风自动。
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页本该是结局,却只有一行手写体,墨迹未干:
你来过。
谢无妄仍坐着。
眼未闭,手未动,呼吸平稳。
但插在地上的匕首,刀身未刻字的一面,正缓缓映出一丝裂痕。
不是刀裂。
是倒影裂了。
神体的倒影,从中央开始,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
像屏幕坏点。
像信号干扰。
像某个本该永恒的系统,第一次,出现了“加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