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废栈的动静还没散,街头巷尾都在说那几个抱头乱叫的人。有人说他们中了邪,有人说听见鬼唱歌。谢无妄站在苏府账房门口,听着伙计们低声议论,只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那不是鬼,是系统给的《学猫叫》在起作用。
当天下午,方天雷就来了。他没走正门,带着两个随从从侧巷进来,靴子上沾着泥,显然是刚从城外赶回来。他一进门就拍桌子:“成了!七镇的人都请到了。”
谢无妄正在翻一份新送来的货单,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快?”
“我亲自写的帖子。”方天雷咧嘴一笑,“还附赠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实战篇》,写明里面藏着‘商户转型三十六策’。你别说,这书名现在可金贵了,前两天有人出五两银子收,都没货。”
谢无妄放下笔:“他们真会来?”
“不来也得来。”方天雷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我告诉他们,这次要是错过,下次连书皮都看不到。再说了,济生堂那档子事你也知道,现在谁不知道你们‘极速达’不光送货,还能送命?”
谢无妄没接这话,只问:“场地定了吗?”
“就在城东校场。”方天雷说,“地方大,能摆开摊子。我已经让人搭了高台,挂了红绸。就等你点头,明天就能开锣。”
谢无妄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从江宁城一路划到北镇、南乡、西岭,最后停在中间。“那就明天。”
第二天一早,校场已经热闹起来。
各地来的商户、镖头、行东陆陆续续进场。有人抱着手臂冷眼旁观,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直接开口嘲讽:“搞什么‘线上交易’?我们卖竹子卖茶叶,又不是卖空气,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道理?”
方天雷站在台边,听见这些话也不恼,反而大声回应:“你们不来,是因为不懂。今天来了,才知道什么叫省时省力!”
人群安静了一瞬。
接着,谢无妄走上高台。
他没穿长衫,一身短打利落,腰间挂着那块墨玉玉佩。底下人一看这打扮,就知道不是来念经的。
“我知道你们不信。”谢无妄开口,“因为以前没人做过。但今天,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看得见的订单’。”
他一挥手,董道甫立刻上前,手里拿着一张编号为Ed-05的货单。他把单子塞进一个木匣,木匣连着一根铜管通向隔壁帐篷。
几息之后,帐篷里铃声响起。
一个伙计跑出来,手里捧着个包裹,高高举起:“Ed-05号货,城南李记布庄订的二十匹素绸,一分不少!”
台下一片哗然。
有人冲过去验货,打开包裹确认无误,回头喊了一声:“是真的!”
谢无妄站在台上,声音平稳:“这不是戏法,是系统。你下单,我们记号,货到之前,全程可查。丢不了,错不了。”
底下开始有人小声议论。
方天雷这时走上台,往边上一站,嗓门比谁都大:“我老方押货十几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可这一套,我是真服了。昨天我已经下令,我手下三支镖队,全部接入‘极速达’物流网。以后送货,按单走线,定点交接,谁也别想赖账!”
这话一出,全场炸了。
一个北镇的竹匠站出来:“那我们呢?我们那儿产竹器,你们城里人要吗?”
谢无妄看着他:“你要做定制雕刻,买家传图,你照着刻,三天内送出。卖得出,算你的;卖不出,平台退单,不收你一分手续费。”
那人愣住:“还能这样?”
南乡的茶商也急了:“我们春茶最讲究头采,怎么保证新鲜?”
“节气鲜茶订阅制。”谢无妄说,“每月一号,头采茶直送订户家里。扫码看产地,看炒制时间,看运输记录。假一赔十。”
西岭的羊绒贩子最后一个开口:“我们放羊的,一年到头风吹日晒,你们这套玩意儿,能帮我们多卖钱?”
谢无妄点头:“启用溯源标签。每捆羊绒贴个码,扫一下,能看到羊群在哪片坡上吃的草,剪毛时间,洗染批次。你想卖高端,我们就给你撑高端。”
现场一下子安静了。
好几秒后,不知谁喊了一句:“我要报名!”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举手的人越来越多。
方天雷笑得合不拢嘴,当场宣布:“首月物流全免!谁登记,谁优先安排试运!”
文书官赶紧搬出桌子,开始登记名字。北镇的竹匠、南乡的茶商、西岭的羊贩子全围了上去,争着留联系方式。有人甚至当场掏出纸笔,画起了合作方案。
谢无妄站在高台边缘,看着底下涌动的人群。
他知道,这一把火,终于烧出了江宁城。
中午过后,登记名单已经拉了三页。有个米粮行的东家拉着方天雷问:“你们这模式,能不能用在粮食转运上?我们每年秋收,愁的就是运不出去。”
方天雷还没答,谢无妄接过话:“能。而且我们可以建‘区域联营仓’,你们各镇出一部分库存,统一调度,哪里缺粮,就近调拨。价格透明,账目公开。”
那人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们西岭年年囤粮,东边却闹饥荒,就因为消息不通!”
旁边一个镖局总管道:“那我们镖队也能接短途转运,不用再跑空趟了。”
讨论越来越热。
谢无妄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人群,眼神沉稳。
他知道,电商不只是卖货,而是重新织一张网。把分散的资源连起来,把沉默的声音喊出来。
下午申时,登记接近尾声。
方天雷走过来,低声说:“成了。三地代表已经答应组建‘联营试运小组’,下月初就开始走第一批货。”
谢无妄点头:“你居功至伟。”
方天雷摆手:“我就是个牵线的。真正让人信的,是你那套东西。说实话,我一开始也觉得玄乎,可今天一看,这哪是玄乎,这是实打实的省事。”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有件事你得防着点。”
“你说。”
“乌家那边,最近动作不小。虽然没明着来,但我听说他们在暗中联络旧商联盟,想搞个‘反制新规’。”
谢无妄眉头微动:“让他们搞。”
“你不担心?”
“担心没用。”谢无妄看向远处,“真正的生意,不怕对家,怕的是没人跟。现在这些人愿意信,愿意试,才是最大的底气。”
方天雷笑了:“也是。只要路子对,迟早有人追上来。”
太阳偏西,人群仍未散去。
有人在核对名单,有人在交换联络方式,还有人已经开始商量联合采购的事。校场不再是路演场地,更像是一个新秩序的起点。
谢无妄站在高台中央,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底下有人抬头看他,忍不住说:“这人,真能把事情做成。”
话音未落,远处一辆快马疾驰而来,扬起一阵尘土。
马上骑手翻身下马,直奔文书官桌前,递上一封密信。
文书官拆开一看,脸色变了,立刻朝高台跑来。
谢无妄目光扫过去,看到那人手里捏着的纸角,上面隐约有个印记——三道斜线交叉。
和那天在公告栏拓印的记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