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货栈后巷的青石板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道黑影从墙头跃下,动作干净利落。为首那人抬手一挥,烟雾弹砸在地上,白烟瞬间弥漫开来。他们训练有素,走位精准,两左一右包抄向前,目标直指木盒所在的位置。
可就在第一人落地的瞬间,耳中猛然灌入一阵旋律——“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
他身体一僵,手不自觉地捂住耳朵。这声音像是钻进了脑子,越挣扎越响。他踉跄后退,脚下一滑,踩到了地上一块不起眼的石板。
石板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纹路,一道光扫过他的鞋底。
极速达巡查系统立刻响应:【检测到非法入侵行为,已启动商户保护协议】。语音播报在巷口喇叭里循环播放,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怎么回事?”第二人刚翻过墙头,就看到同伴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嘟囔着“别唱了别唱了”。他也想冲进去,可那首歌像是长了腿,顺着风扑面而来,刚靠近就被洗了脑。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货栈四角的暗门“咔”地打开。董道甫带着一队人手持长棍列阵而出,堵死了所有出口。这些人穿的是普通短打衣裳,但站姿统一,步伐一致,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
烟雾渐渐散去,三条退路全被封死。
剩下的两名杀手对视一眼,拔出短刃,准备强行突围。他们知道任务失败了,但现在只能拼一把。
就在这时,货栈门口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谢无妄穿着一件素白长衫,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鞘上刻着四个字:生死看淡。他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他走到巷口,目光扫过那几个瘫软在地的人,最后落在两个还能站着的杀手身上。
空气忽然冷了下来。
风卷起几片红色花瓣,从空中飘落。街道两旁的灯笼无风自动,火光摇曳不定。紧接着,唢呐声炸响,曲调悲壮又诡异,像是送葬的队伍正从远处走来。
两名杀手心头一震,眼前景象变了。他们看到自己过去杀过的人,一个个站在街边,盯着他们。有人满脸血污,有人断了手臂,还有个孩子站在角落里,手里抱着一只破布娃娃。
他们的手开始发抖,刀尖垂向地面。
“不可能……这些人都死了……”
话没说完,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石板上,溅起一点火星。
方天雷这时候带着人从巷外冲进来。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汉子,全是自己镖队里的老底子。看到现场情况,他愣了一下,随即挥手:“绑了!一个别放走!”
手下上前用粗麻绳将杀手捆住。其中一人还在哼《学猫叫》的调子,眼神涣散。另一人则一直低头念叨:“我再也不接这种活了……再也不来了……”
方天雷走到谢无妄身边,低声问:“你刚才用了什么手段?那音乐也就罢了,后面那阵风、那花瓣、那曲子……我怎么觉得像是撞上了鬼市?”
谢无妄没回答。他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按了下眉心。右眼边缘的裂纹还在,隐隐作痛。今天第三次使用混沌之瞳,冷却还没结束,不能再强行催动。
但他已经不需要再看了。
“人抓到了,事情就清楚了。”他说,“送去巡防司,让官府审。”
方天雷点点头,转身去安排押送。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谢无妄。这个人站在这里,风吹不动衣角,一句话没多说,可整条街的气势都被他压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以为是合作,其实是依附。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百米外一座废弃庙宇内,乌启豪蜷缩在神像背后,手里攥着半块碎玉佩。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杀手一个个倒下,看着那群人被带走,看着谢无妄站在风口,连动都没动一下。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会来这儿?那个盒子……那铃声……那音乐……”他牙齿打颤,声音发抖,“难道他真的能算准一切?”
他咬牙告诉自己,这只是意外。也许那铃声是巧合,也许巡防队本来就在附近巡逻。只要再等一次机会,一定能成功。
可就在这时,庙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是谢无妄的声音。
“你以为你在布局杀人,其实你早就进了别人的剧本。”
乌启豪猛地抬头,四周空无一人。
声音又响了一遍,还是那句,一字不差。
第三遍响起时,他已经抱头蹲在地上。
这不是幻觉。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直接钻进脑子里。他想堵住耳朵,可没用。那句话反复回荡,像锤子一样砸在他的神经上。
“他知道我在这儿……他知道我看完了全过程……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喃喃自语,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不是人……他是怪物……”
他猛地站起来,想往外跑,可腿一软,摔在香炉边上。炉灰扬起来,呛得他咳嗽不止。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冲,却被门槛绊倒,整个人扑在地上。
门外阳光刺眼,他眯着眼睛往外看。
街上一切如常。百姓挑担赶路,小贩吆喝叫卖,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慢慢坐回地上,背靠着破墙,手里那块玉佩被捏得粉碎。粉末从指缝间漏下来,落在膝盖上。
“完了……全完了……”他声音沙哑,“生意没了,人脉断了,现在连杀手都被抓了……谢无妄根本不怕我动手,他巴不得我动。”
他忽然笑了两声,笑声干涩难听。
然后,眼泪流了下来。
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还在商会大会上趾高气昂地说要搞垮苏家商行。那时多少人捧着他,称他为江宁商界新星。可现在呢?没人敢提他的名字,连仆人都偷偷收拾包袱跑了。
他掏出怀里的账本,翻开最后一页。上面记着一笔支出:五千两定金,付给杀手组织“夜鸦”。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余银不足,变卖祖宅筹款。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忽然把账本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我不该惹他的……”他抽泣着说,“我早该认输的……”
庙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慌忙抹了把脸,想装作没事。可门一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贴身小厮。
小厮看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老爷,您怎么在这儿?外面都在传,说您雇人刺杀谢公子,结果全被抓了!巡防司正在四处搜查您呢!”
乌启豪浑身一颤。
“谁传的?谁说的?”
“满城都在讲啊!”小厮急道,“还有人画了图贴在墙上,写着‘乌氏败类,买凶杀人’!您的铺子已经被封了,伙计们都跑了!”
乌启豪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慢慢低下头,额头抵着膝盖。
外面的世界还在运转,可他的世界,已经塌了。
而在城西货栈门前,谢无妄正听着方天雷汇报情况。
“三个主犯都招了,说是‘夜鸦’接的单,幕后雇主是个戴面具的富商。不过他们没见过真面目,只通过中间人联络。”方天雷说着,递上一份供词,“我已经让人把人押去巡防司,顺便把这段录音交上去。”
谢无妄接过供词,扫了一眼,随手收进袖中。
“做得好。”
方天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谢公子,这次的事……你不担心留下后患吗?乌启豪虽然完了,可万一他背后还有人?”
谢无妄望向远处。
晨光洒在街道上,那片红色花瓣终于落地,停在一块石缝之间。
“他没有背后。”他说,“他就是最后一个。”
话音落下,他转身朝巷口走去。
风拂过他的衣角,带起一丝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