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中央的金属货架像沉默的墓碑,林立在惨白的应急灯光里。
白袍人指尖夹着的钢笔在平板电脑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对面的E博士额角冒汗,眼镜片后的眼睛不停瞟向仓库深处——那里的阴影总像是比别处更浓些。
E博士喉结滚动,刚要辩解,仓库深处突然炸响一声惨叫。
那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更像金属被强行撕裂时的尖啸,尾音拖得又长又颤,最后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白袍人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帽上的金属纹路硌进掌心。
“又怎么了!!”他厉声质问,通讯器里立刻传来接线员变调的哭腔,“大人……仓库b区的武装小队……彻底失联了!生物信号全部消失!而且……而且监测仪显示,那东西还在动!它正在朝中央区蔓延!”
“那东西?”白袍人皱眉,一脚踹开挡路的金属箱,箱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弧线,撞在远处的货架上,哗啦啦砸下一片零件。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立刻举起枪,枪身的反光在应急灯下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就是……”接线员的声音里混着电流的滋滋声,“它的扩张速度比预想中快了三倍——”
通讯突然中断,只剩下单调的沙沙声。
白袍人脸色一沉,转身就朝b区狂奔。白色长袍在奔跑中扬起,扫过地面堆积的电缆,带起一串电火花。
越靠近事发地点,应急灯的光芒就越黯淡,像是被什么东西稀释了,光线里浮着无数细小的黑点,细看之下,竟像是悬浮的灰尘在瞬间被碾碎成了粉末。
“大人,等等!”护卫突然拉住他,声音发僵,“您看前面……”
白袍人猛地顿住脚步。
就在前方十米处,仓库的水泥地面像是被墨汁浸泡过,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正趴在那里。
黑暗的边缘不是整齐的线条,而是像活物的皮肤一样微微蠕动,每一次起伏都带着黏腻的声响。
而在黑暗与光亮的交界处,半截血淋淋的躯体正悬在那里——是刚才失联的武装队员之一。
他的双腿已经没入黑暗,只剩上半身还露在外面,肩膀以下的衣服都被某种黑色的粘液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他的嘴张得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吸走他的空气。
“救……救……”队员的眼球向上翻着,露出大片眼白,手指在地面上胡乱抓挠,指甲缝里全是带血的泥土。
“还愣着干什么!”白袍人甩开护卫的手,大步冲过去。他弯腰抓住队员的胳膊,那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队员的皮肤像泡发的腐肉,又冷又硬,却在接触的瞬间剧烈抽搐起来。
“啊——!!”队员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是因为疼痛,更像某种本能的恐惧爆发。
白袍人只觉得手里的胳膊突然变沉,像是有股巨大的力量在黑暗里往下拽。
他加力向上拉,队员的惨叫却陡然拔高,声带像是被撕裂,变成了尖锐的哨音。
白袍人低头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队员没入黑暗的腰部以上,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干瘪,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血肉。
黑色从他的腹部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肌肉和脂肪像被强酸腐蚀,迅速消融,露出森白的肋骨。
而那些没入黑暗的部分,连骨头都变成了墨色,像是被浸透了毒液的朽木。
白袍人下意识地松开手。
失去拉力的队员上半身猛地向下一沉,更多的躯体被拖进黑暗。
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不是死亡,而是他的喉咙已经连同脖子一起,化作了一截黑色的枯骨。
只剩下一颗头颅还露在外面,眼球早已消失,眼眶里塞满了蠕动的黑色粘液,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发出类似昆虫振翅的嘶嘶声。
白袍人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这不是物理攻击,不是能量侵蚀,这东西在……分解生命?从血肉到骨骼,从物质到能量,被它触碰的一切都在转化为构成它本身的黑暗。
“快退!”他猛地转身,却发现那片黑暗不知何时已经漫到了自己脚边。
不是缓慢的蔓延,而是骤然的爆发!像被踩碎的墨囊,浓稠的黑暗瞬间向上涌起,将他整个人裹了进去!
视线瞬间被剥夺,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有一种更恐怖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咀嚼骨头的脆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又像是从自己的颅骨里发出。
“该死的!!”白袍人怒吼着,左手猛地按在胸口。一道刺目的金光从他掌心炸开,胸前的金色十字架突然悬浮起来,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
淡金色的护罩以十字架为中心迅速展开,将他包裹在一个三米见方的空间里,符文在护罩表面流转,发出诵经般的低鸣。
黑暗被暂时逼退了,护罩外的虚无里翻涌着更深的黑,像沸腾的沥青。
白袍人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护罩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巨力的挤压,那些黑暗不是静态的,而是无数细微的、带着牙齿的触须,正在疯狂啃噬着金色的屏障。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话音未落,护罩表面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一道蛛网状的裂痕出现在正前方,符文在裂痕处迅速黯淡,诵经般的低鸣也随之卡顿。
白袍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痕接连出现,像被锤子砸中的玻璃,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护罩。
黑暗中的咀嚼声越来越响,甚至能听到某种粘稠的液体滴落在护罩上的声音——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敲在心脏上的重锤。
他突然注意到,护罩外的黑暗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睁开。
不是生物的眼睛,而是无数个不规则的光斑,大小不一,颜色是比黑暗更浅的白,正缓慢地转动着,聚焦在他身上
护罩碎裂的瞬间,白袍人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恐惧。
那片浓黑像潮水般涌来,却在触及他皮肤的前一秒,被一道更快的影子劈开。
不是光,是比黑暗更沉的黑。
一道弧形的刀光在虚无中亮起,没有反光,没有锐响,却带着斩断空间的凛冽。
白袍人只觉胸口一阵滚烫的剧痛,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刺穿,整个人随即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
“砰!”
后背撞在仓库冰冷的混凝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低头看去,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刀刃不知是何种材质,既没有金属的光泽,也没有木头的纹理,就像用凝固的黑暗锻造而成,刀身还在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般吮吸着他的血液。
血液顺着刀柄向下滴落,却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就被周围的黑暗吞没,连一丝红痕都没留下。
“咳……”白袍人咳出一口黑血,视线开始模糊。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刀身飞速流逝……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