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市的废墟广场上,锈蚀的钢筋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支棱成狰狞的蛛网。风卷着沙砾掠过破碎的玻璃幕墙,发出如同亡魂低语的呜咽……
这里曾是中央商业区的心脏,如今却成了五千名难民与逐火之蛾残部的临时避难所。
广场中央那座象征繁荣的青铜雕像早已被拦腰折断,裸露的金属断口上,有人用红色喷漆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们记得”。
此刻,这群幸存者正与治安军的装甲团对峙着。
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列成严整的方阵,银灰色的机甲像钢铁墓碑般矗立在最前方,肩甲上的齿轮标志在残阳下泛着冰冷的光。
高台上,治安军副主席威尔森正站在防爆玻璃后唾沫横飞,他笔挺的制服上别着三枚镀金勋章,每一枚都闪着与这场合格格不入的奢华。
治安军的全息投影正在播放最后一名逐火之蛾战士用身体堵住崩坏兽的视频。
画面里年轻人胸口的火焰徽章清晰可见,却被治安军的投影仪强行打上他们的狗标志。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威尔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炸响在广场上空,震得难民们怀里的孩子哇哇直哭……
“你们在否定治安军的浴血奋战!你们在为一个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暴乱组织摇旗呐喊!”
他突然指向人群中举着“逐火之蛾永不凋零”标语的老者,“尤其是你!格里芬老头!忘了是谁把你从崩坏兽嘴里拖出来的吗?是我们治安军的士兵!”
老者气得浑身发抖,破烂的衬衫下露出战争留下的狰狞伤疤:“放你娘的狗屁!拖我出来的是莉莉安!那个眼睛像星星一样的小姑娘!她胸牌上明明是飞蛾标志,你们这群畜生!”
他的话像火星点燃了炸药桶,难民们的怒骂声瞬间掀翻了广场。
“把我们的粮食运去倒卖还敢邀功!”
“我儿子死在防线的时候,你们的军官正在后线喝香槟!”
“威尔森你这个刽子手!我丈夫的抚恤金被你们贪了多少?!”
污言秽语如同暴雨般砸向高台,威尔森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掏出丝帕擦了擦嘴角,仿佛在听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他身后的卫兵突然端起枪,金属碰撞声让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孩子们压抑的啜泣。
广场另一侧,逐火之蛾仅剩的十几名战士正用血肉之躯挡在难民身前。
他们的作战服早已磨得露出线头,武器也多是拼凑起来的旧款,但每个人的脊梁都挺得笔直。
妮娜攥着断了半截的长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机甲在上周的掩护战中报废了,现在只能靠这身伤痕累累的躯体守护身后的人。
“你他妈的还真不要脸啊!”妮娜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作战服领口露出的锁骨处,一道新添的伤口还在渗血,“当初崩坏兽突破第七防线的时候,是谁带着嫡系部队跑得比鸟都快?现在倒好,把我们用命换来的防线说成你们的战果?!”
威尔森在高台上轻笑出声,用权杖敲了敲地面:“小姑娘,说话要讲证据。有谁亲眼看见我跑了吗?”
他摊开双手做出无辜的样子,“恰恰相反,军事档案里清清楚楚记录着,是我亲自率领第三机甲团夺回了防线。哦对了,”他话锋一转,眼神突然变得阴鸷……
“那些所谓的‘逐火之蛾战士’,不过是我们治安军收编的预备役罢了,他们的标志?不过是印刷错误而已。”
“我有证据!”妮娜猛地举起左臂,作战服的内置终端突然亮起幽蓝的光,“我们每一名战士都携带着神经终端,与中央处理器实时同步!他们在哪牺牲,为了掩护谁,甚至最后说的话……我们都记得!”
她按下终端侧面的按钮,三架小型无人机突然从背包里腾空而起,在广场上空展开全息投影。
光影交织中,无数年轻的面孔缓缓浮现。
有的戴着护目镜,有的嘴角还沾着血污,有的在最后一刻还举着炸药包——他们的胸牌上,飞蛾标志清晰得如同烙印。
投影下方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编号734,牺牲于20xx年8月17日,为掩护幼儿园撤离炸毁崩坏兽”
“编号1092,牺牲于20xx年8月17日,用身体堵住能源管道裂口”……
“最后通讯”的画面突然撕裂阴沉的天空——全息投影里,第七防御小队的战士浑身浸透暗红血污,破损的战术头盔歪在一边,露出被硝烟熏黑的年轻面庞。
他紧攥着染血的通讯器,喉结剧烈滚动着,每一声嘶吼都带着肺叶被撕裂的破风声:“这里是第七防御小队!重复!治安军的混蛋们带着装甲连逃了!我们只剩十七人,现在死守东区通道!告诉后面的人……别放弃……”
话音未落,画面突然剧烈晃动,背景里炸开刺眼的橙红色火光,战士的喊声被崩坏兽的咆哮吞没,最后定格在他举枪射击的背影上。
投影的蓝白色光芒在难民们灰败的脸上明明灭灭,有人捂住嘴压抑地呜咽,有人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广场角落,一个抱着断腿娃娃的小女孩突然放声大哭,她母亲慌忙将她按在怀里,自己却背过身抹起了眼泪。
主席台上,副主席嘴角的虚伪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蜡像。
但不过三秒,他又慢悠悠理了理领带,甚至对着镜头挤出一个更“沉痛”的表情,那副从容的模样比哭还令人作呕。
“哎呀呀,”他夸张地张开双臂,西装袖口露出的金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看来有人想混淆视听啊。
这不都是我们治安军的勇士吗?穿着我们的制服,戴着我们的徽章——”
他突然提高音量,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人群,“你们这些别有用心的组织,连阵亡将士的荣誉都要窃取?良心不会痛吗?”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辉火猛地从人群中站起,
绷带缠绕的右手“噌”地拔出佩刀,寒光凛冽的刀尖直指高台。
她左肩的伤口被动作牵扯裂开,血珠顺着绷带渗出来,却浑然不觉:“你他妈眼睛被猪油糊了?还是良心被狗吃了?!”
刀身反射的阳光刺得副主席下意识眯起眼,他身后的卫兵立刻举枪瞄准,广场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冰。
难民们的哭声此起彼伏,有人对着投影里的面孔伸出手,仿佛想抓住那些早已消散的灵魂。
妮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看到了吗?这些才是英雄!不是你们这群偷功窃誉的蛀虫!”
威尔森突然指着投影大笑起来,权杖在掌心转了个圈,“小姑娘,伪造军功可是重罪啊。你看这位举炸药包的,明明是我侄子汤姆,他的机甲编号我还记得呢——怎么被你说成什么‘734’了?”
就在这时,空中的无人机突然剧烈震颤,全息投影像破碎的镜子般裂成无数碎片。
滋滋的电流声过后,所有终端的光芒同时熄灭,广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难民们慌乱地摸索着自己的通讯器,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黑暗。
“信号被切断了!”有人惊恐地喊道。
“我的终端也失灵了!”
威尔森得意地靠在高台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扩音器按钮:“你看,证据呢?”他的声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阴冷……
“拿不出证据,你们就是暴动组织。不仅暴动,还敢盗用英雄的名誉——这样的罪行,足够把你们全部送去天堂了。”
“是你搞的鬼是不是?”妮娜的长矛几乎要指到高台的玻璃上。
“猜对了我就告诉你?”威尔森挑眉轻笑,权杖指向广场边缘的能量干扰塔,那里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不过小姑娘,你不会真以为凭你们这点人,能对抗整个治安军吧?”他突然提高音量,脸上的贪婪暴露无遗,“等把你们这些碍眼的家伙处理干净,历史只会记录——是我们治安军守护了巴比伦市。到时候,联合政府拨下的重建款,那些未被发掘的能源矿……可就都归我们了。”
他猛地将权杖顿在地上:“全部队!准备开火”
最前方的机甲突然抬起右臂,厚重的装甲板缓缓展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机炮口。猩红的瞄准线在难民们身上扫过,金属摩擦声里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后排的难民们瞬间崩溃了,有人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有人徒劳地往雕像后面钻。
“妈妈,我们能活下去吗?”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母亲紧紧抱住她,目光却死死盯着逐火之蛾的战士们,声音颤抖却带着决绝:“相信这些哥哥姐姐……一定可以的!一定会的!”
装甲列队的炮管开始充能,液压系统发出毒蛇般的嘶鸣。
一个穿着孤儿院制服的小女孩突然冲出人群,高举着半块染血的飞蛾徽章:
“是这些哥哥姐姐救了我!你们才是...”
砰!狙击枪的轰鸣让空气凝固。秦风的黑甲在子弹命中前瞬移而至,弹头在盔甲上擦出耀眼的火花。
秦风的黑色铠甲在残阳下泛着哑光,肩甲上的划痕记录着无数场战斗,背后的太刀还在鞘中微微嗡鸣。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往那里一站,就像一座突然崛起的山,给慌乱的人群注入了莫名的镇定。
高台上的威尔森脸色骤变,握着权杖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永远忘不了三天前的场景,这个黑甲男人单枪匹马闯进机甲仓库,只用了十分钟就把整个精英小队拆成了废铁。
“这位兄台,”威尔森的声音突然变得谄媚,甚至挤出了一个笑容,“我看你也是能力出众的人,不如加入我们治安军?待遇从优,少将军衔怎么样?整个巴比伦市的能源分配权,我们都可以谈……”
秦风缓缓抬起头,头盔的面甲倒映出高台上那张丑陋的脸。他的声音透过装甲传出来,带着金属的冷硬,却字字清晰:“我是人,不和畜牲为伍。”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威尔森的耐心彻底耗尽,猛地将权杖指向广场,“全部开火!一个活口都别留!”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撕裂了天空。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所有机甲的躯体突然像被无形的巨手攥住,银灰色的装甲板以诡异的角度向内凹陷,紧接着便在刺目的紫光中崩裂成碎片!
飞溅的血浆混着闪着电光的电缆泼洒在广场上,碎裂的骨渣与扭曲成块状的钢铁一同坠落,在地面砸出密密麻麻的深坑。
那些原本狰狞的机甲,此刻竟像被顽童捏碎的玩具般散落一地。
难民们惊恐地闭上眼,却迟迟没等来死亡。
当他们颤抖着睁开眼时,只见广场中央的空地上,一道熟悉的白发身影正缓缓落下。
凯文站在逐火之蛾的前方,白色短发末梢的紫色流光在愤怒中剧烈跳动。
他的风衣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处的金色秘纹亮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抱歉…我来晚了…”凯文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防爆玻璃,死死盯住高台上的威尔森,那双泛着紫光的瞳孔里,翻涌着足以将整个广场化为灰烬的怒火。
威尔森吓得瘫倒在高台上,权杖从手中滑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终于明白,自己惹到的,是连崩坏都无法摧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