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夏夜闷热难当,沈眉庄独坐窗前,手中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信是甄嬛从甘露寺托人悄悄送来的,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匆忙。
“眉庄吾妹:闻棠已晋妃位,抚养四阿哥,实乃大喜。然宫中险恶,望妹谨慎自保,勿以我为念。他日若得机缘,再续姐妹之情。嬛字。”
沈眉庄反复读着这几行字,指尖微微发抖。自从甄嬛离宫,她们之间的通信就越来越少。这一封,更是透着不同寻常的疏离。
“小主,”采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该用药了。”
沈眉庄将信纸折好,藏入袖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温实的汤药入喉,却压不住心中的苦涩。
“温太医今日可来了?”她轻声问道。
采月摇头:“太医院说温太医今日告假了。”
沈眉庄心中一紧。自皇后中毒事件后,温实初就变得格外谨慎,若非必要绝不入宫。她知道他是为了避嫌,可这份小心翼翼,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小主,”采月犹豫了一下,“奴婢听说...今日祺妃娘娘召见了安贵人,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沈眉庄手中药碗微微一晃。苏棠单独召见安陵容?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她们三人向来同进同退,如今...
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猜疑:“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商议。你去备些茶点,稍后本宫要去给祺妃娘娘请安。”
采月应声退下。沈眉庄独自坐在镜前,看着镜中憔悴的容颜,忽然觉得一阵心慌。在这深宫之中,她最珍视的便是与甄嬛的姐妹之情,与苏棠、安陵容的盟友之谊。可如今,甄嬛远在甘露寺,苏棠似乎也有了秘密,而温实初...
她不敢再想下去。
承乾宫内,苏棠正与安陵容密谈。
“姐姐确定要这么做?”安陵容面色凝重,“沈姐姐她...怕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苏棠轻叹一声:“本宫何尝不知?但眼下形势危急,皇后虽然表面示好,暗中却动作频频。若是让她们知道眉庄与温太医的事...”
她没有说完,但安陵容已经明白。沈眉庄与温实初的私情,就像悬在她们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那姐姐打算如何?”
苏棠从袖中取出一枚香囊:“这是本宫新调的安神香,你拿去给眉庄。记住,要亲眼看着她佩戴。”
安陵容接过香囊,轻轻一嗅,脸色微变:“这香气...”
“放心,只是普通的安神香。”苏棠意味深长地道,“但若是与温太医身上的药香相遇,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只有精通香料之人才能分辨。”
安陵容恍然大悟:“姐姐是要...”
“防患于未然。”苏棠目光深邃,“若是有人想用这件事做文章,我们至少要提前知晓。”
安陵容仍有些犹豫:“可这样监视沈姐姐,未免...”
“本宫也是为了保护她。”苏棠语气转冷,“你可知道,昨日皇后召见了太医院的院判,详细询问了每位太医的当值记录。特别是...温太医的。”
安陵容倒吸一口凉气:“皇后果然还在查!”
“所以,我们必须早做打算。”苏棠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暮色渐沉的庭院,“眉庄性子刚烈,若是事发,必定以死明志。本宫绝不能让她走到那一步。”
安陵容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小心行事。”
送走安陵容,苏棠独坐殿中,心中五味杂陈。监视自己的姐妹,实非她所愿。但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在职场中的经历。那时她也是这般,既要保护团队,又要防范风险。人性的复杂,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
“娘娘,”景泰轻声通报,“沈贵人来了。”
苏棠收敛心神:“请她进来。”
沈眉庄端着茶点走进来,笑容温婉:“听说姐姐今日与安妹妹相谈甚欢,眉庄特备了些茶点来凑个热闹。”
苏棠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试探,面上却不动声色:“难为妹妹费心。本宫正与陵容商量着中秋宴的事宜,可巧你就来了。”
三人围坐品茶,气氛看似融洽,却各怀心事。
“说起来,”安陵容状似无意地提起,“昨日我经过太医院,看见温太医行色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
沈眉庄手中茶盏微微一颤,强自镇定:“太医院事务繁忙,也是常事。”
苏棠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柔声道:“温太医医术精湛,为人又谨慎,很得皇上信任。前几日皇上还夸他配的安神汤效果极佳。”
沈眉庄低头抿茶,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
安陵容适时转移话题:“对了,沈姐姐可知道,甄姐姐在甘露寺可好?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沈眉庄动作一顿,轻声道:“前日收到她一封信,说是一切安好,让我们不必挂念。”
苏棠与安陵容交换了一个眼神。甄嬛来信,沈眉庄却直到此刻才提起,这其中必有蹊跷。
“甄姐姐可有说什么?”苏棠故作随意地问道。
沈眉庄犹豫了一下,方道:“只说让我们保重,勿以她为念。”她抬眼看向苏棠,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姐姐,甄姐姐在甘露寺清苦,我们可否...”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苏棠打断她,“但眼下是非常时期,我们与甄嬛往来过密,反而会害了她。”
沈眉庄眼中闪过失望,低头不语。
一时间,殿内气氛有些凝滞。
安陵容忙打圆场:“说起来,中秋将至,各宫都要准备节礼。我新调了几款桂花香,正好送给两位姐姐试用。”
她从袖中取出两个香囊,递给苏棠和沈眉庄。
沈眉庄接过香囊,轻轻一嗅,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妹妹手艺越发精进了。”
苏棠也笑道:“这香气清雅宜人,正好配中秋的月色。”
又坐了片刻,沈眉庄便借口身子不适告辞了。
待她离去,安陵容忧心忡忡地道:“姐姐,沈姐姐似乎...与往日不同了。”
苏棠轻叹:“她心中有结,自然与往日不同。”
这个结,既是甄嬛,也是温实初。两个她最在意的人,却都成了她不能言说的秘密。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安陵容问道。
苏棠沉吟片刻:“中秋宴是个机会。本宫会向皇上进言,请甘露寺的师太入宫讲经。”
安陵容不解:“姐姐这是要...”
“给眉庄一个机会。”苏棠目光深远,“若是她真想见甄嬛,这是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若是她拒绝...”
她没有说完,但安陵容已经明白。若是沈眉庄拒绝这个机会,就说明她与甄嬛之间,确实出现了问题。
三日后,苏棠向雍正进言,请甘露寺的师太入宫讲经,为皇室祈福。雍正准奏,定于中秋前一日在宫中设经坛。
消息传来,沈眉庄却反常地沉默。
“小主不去求祺妃娘娘,让师太带个话给甄娘子吗?”采月好奇地问道。
沈眉庄望着窗外,目光悠远:“不必了。”
采月还要再问,却被沈眉庄挥手屏退。
独自一人时,沈眉庄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封密信。这是三日前她收到的第二封甄嬛来信,信中的内容,让她至今心绪难平。
“眉庄:闻棠已得势,四阿哥亦在其手。然人心易变,望妹早做打算,勿一味信赖。宫中险恶,唯有自保为上。若有必要...可择木而栖。嬛字。”
这封信的语气与以往大不相同,字里行间透着对苏棠的猜疑,甚至暗示她可以另投明主。
沈眉庄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看着火苗渐渐吞噬字迹,心中一片冰凉。甄嬛变了,或者说,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姐妹。
而苏棠...她想起这些时日来苏棠对她的维护,心中更加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