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形如电，在死寂的暗红大地上疾驰。越是靠近沈墨所指的方向，周遭的幽冥死气便愈发浓郁，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奇异腥甜的异样气息。脚下龟裂的土地逐渐被一种灰白色的、类似骨粉的沙砾取代，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片连风声都显得吝啬的死寂世界里，格外清晰。
“小心，”澹台明月低声提醒，秀眉微蹙，“这气味……似乎是某种毒瘴的残余。”
沈墨点了点头，他的“幽冥之眼”一直处于开启状态。在他的视野里，前方不远处的能量光团愈发清晰——那是一片笼罩在淡紫色雾气中的低洼地带，雾气本身蕴含着剧毒与致幻的能量波动，而在雾气深处，则是一潭散发着惊人寒气的暗沉水体，水潭边缘，零星生长着几株形态奇异、闪烁着幽光的植物。
“目标就在那片毒雾后面，一个寒潭边。”沈墨言简意赅，“毒雾不简单，能侵蚀真元和神魂。”
他目光扫视，很快发现了端倪。在毒雾区域的边缘，地面有几处极其细微的能量残留，颜色驳杂，带着生灵活动的痕迹，指向几个不同的方向——显然，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抵达此处，并且尝试过不同的方式穿越或绕过这片毒瘴。
“看来觊觎此地的不止我们。”澹台明月也注意到了那些痕迹，语气凝重，“从残留的气息看，至少有两批人，其中一批……功法阴邪，带着蛊虫的腥气，很可能是五毒教的人。”
“无妨，各凭手段。”沈墨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锐利如刀。他仔细感知着毒雾的能量流动，寻找着其中相对稀薄或者规律性的缝隙。“幽冥之眼”不仅能看穿能量本质，更能洞察其运行规律。
片刻后，他指向毒雾左侧一片看似浓郁的区域：“那里，每隔三息左右，会有一道微弱的能量回流，形成短暂的薄弱带，持续时间不到一息，足够我们穿过。”
这种瞬息万变的机会，若非拥有“幽冥之眼”这等洞察先机的能力，根本难以捕捉。
“跟紧我。”沈墨低喝一声，算准时机，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淡影，精准地切入那片翻涌的毒雾。澹台明月毫不迟疑，周身清蒙光晕流转，紧随其后。
穿过毒雾的瞬间，刺鼻的腥甜味扑面而来，淡紫色的雾气仿佛拥有生命般，试图钻入毛孔，侵蚀经脉，更有无数混乱的幻象直接冲击识海——尸山血海、怨魂哀嚎、心底最深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沈墨识海中观想的幽冥景象微微震荡，将一切外邪阻隔在外，《玄阴炼神术》更是自行运转，反而将侵入体内的些许毒气炼化为精纯的玄阴之气。澹台明月周身的月光般光晕剧烈波动，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显然在全力抵抗。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两人眼前豁然开朗，已成功穿越了毒雾带。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山谷，中央是一潭死水，颜色暗沉近乎墨黑，水面没有丝毫涟漪，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黄泉寒潭。潭边生长着几株通体漆黑、叶片如同鬼爪的怪草，草叶尖端凝聚着露珠般的幽光，正是九幽黄泉草。而在寒潭另一侧，靠近岩壁的阴影里，一株孤零零的花朵悄然绽放，花瓣血红，妖异而绚丽，仿佛由无数亡魂的执念凝聚而成——轮回彼岸花！
两样他们此行的重要目标，赫然在目！
然而，山谷内并非只有他们。
寒潭边，已经站着两拨人马，正隐隐形成对峙之势。一拨人身穿五颜六色、绣着毒虫图案的苗疆服饰，为首的是一个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老妪，手持一根乌木蛇头杖，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彩色的毒烟，气息阴冷狠戾，正是五毒教的人。她身后站着几名弟子，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不断蠕动的皮囊，显然内藏厉害蛊虫。
另一拨人则显得较为狼狈，只有三人，衣着普通，像是散修，其中一人手臂上带着伤，伤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是在穿越毒雾或与五毒教冲突时中了招。他们看向五毒教众人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忌惮。
沈墨二人的突然出现，立刻打破了山谷内微妙的对峙平衡。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那五毒教老妪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蛇头杖轻轻一顿地，发出“笃”的一声闷响，声音沙哑如同夜枭：“嘿嘿，又来了两个送死的。澹台家的小丫头，还有这个……小子，这里的东西，老婆子看上了，识相的，现在就滚！”
她显然认出了澹台明月，但对沈墨却只是随意一瞥，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毕竟沈墨的名声主要在京圈和部分势力中传播，远未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那三个散修看到有人进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希望，但看清是两位年轻人后，希望又迅速黯淡下去。
澹台明月冷哼一声，并未答话，只是玉手按上了剑柄。
沈墨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五毒教老妪身上过多停留，他的视线扫过寒潭边的黄泉草与彼岸花，又看了看那三名受伤的散修，最后落回五毒教众人身上，淡淡开口：“东西，我要了。你们，可以滚了。”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五毒教老妪一愣，随即怒极反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既然找死，老婆子就成全你！”她手中蛇头杖猛地指向沈墨，“去！”
“嘶嘶——”
一阵令人牙酸的嘶鸣响起，她身后那名弟子手中的皮囊猛地炸开，一道金线激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直扑沈墨面门！那是一条通体金黄、背生双翼的怪蛇，口中喷吐出腥臭的毒雾，獠牙闪烁着蓝汪汪的光泽。
金线翼蛇！ 五毒教培育的顶级毒物之一，其毒不仅猛烈，更能腐蚀真元，速度奇快，极难防备。
三名散修脸色大变，下意识后退，显然吃过这怪蛇的亏。
澹台明月剑已出鞘半寸，清冷的剑芒吞吐不定。
然而，面对这电射而来的金线翼蛇，沈墨却是不闪不避，甚至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他只是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玄阴真气萦绕，对着那飞来的金线，轻轻一划。
“嗤——”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
那气势汹汹的金线翼蛇，在距离沈墨面门尚有尺许距离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骤然僵直。紧接着，它那刀剑难伤的金色鳞片上，迅速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黑霜，整个躯体由内而外被一股极寒死寂的力量瞬间冻结、侵蚀。
“啪嗒！”
被彻底剥夺了生机的金线翼蛇，如同一条冰棍般掉落在暗红色的土地上，摔成了几截，再无丝毫动静。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五毒教老妪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肉痛。这金线翼蛇是她耗费无数心血培育的本命毒蛊之一，与她心神相连，此刻被瞬间灭杀，她自身也受到反噬，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那三名散修更是目瞪口呆，看向沈墨的眼神如同看着怪物。他们可是亲眼见过这怪蛇如何轻易毒翻了一名地级中期的同伴！
“你……你究竟是谁？！”五毒教老妪声音尖利，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秒杀她的金线翼蛇，这等实力，绝非寻常年轻子弟！
沈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再次重复了之前的话语，语气更冷了几分：“滚。或者，死。”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连那黄泉寒潭的寒意似乎都被压了下去。
五毒教老妪脸色变幻不定，她死死盯着沈墨，又忌惮地看了一眼他身旁剑气凛然的澹台明月，最终，强烈的恐惧压过了贪婪。她咬了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走！”
说完，竟不敢有丝毫停留，带着几名同样面带惧色的弟子，狼狈地朝着山谷另一个方向快速退去，连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三名散修见状，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对着沈墨二人躬身行礼：“多谢二位前辈救命之恩！”他们已将沈墨视作了驻颜有术的老怪。
沈墨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名受伤的散修手臂上：“你的毒……”
那散修苦笑道：“是被五毒教的‘腐元瘴’所伤，真元不断被侵蚀，若非靠着丹药硬撑，恐怕……”
沈墨屈指一弹，一缕精纯的玄阴真气射入对方伤口。那青黑色的毒素仿佛遇到了克星，迅速被冻结、净化，几个呼吸间，伤口便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虽然依旧皮肉翻卷，但已无大碍。
三名散修更是感激涕零。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速速离去吧。”澹台明月开口道。
三人连连称是，再次拜谢后，匆忙离开了山谷。
赶走了碍事者，山谷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沈墨、澹台明月，以及那寒潭边的两样天材地宝。
“没想到如此顺利。”澹台明月松了口气，看向沈墨的眼神带着一丝复杂。他展现出的实力和手段，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沈墨却微微摇头，他的“幽冥之眼”始终保持着警惕，望向那看似平静的墨黑色寒潭深处，眉头微蹙。
“顺利？”他低声道，“恐怕没那么简单。这寒潭底下，有东西……而且，刚才我们进来时，我感觉到另一股更隐蔽的气息，在毒雾之外窥视，不像是五毒教和那些散修。”
他的话音未落，那墨黑色的黄泉寒潭，水面突然无声无息地荡开了一圈涟漪。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暴戾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