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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卫的马蹄声撞碎了晨雾里最后一丝宁静。

那匹汗血宝马前蹄扬起时,溅起的碎石正打在陈默脚边的焦土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垂眸看了眼宫卫怀里半卷染血的黄绢,明黄色的绢帛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像是被利刃匆忙割下的——这是太子急诏的惯用手段,为的就是断了他辩解的余地。

\"陈默,随本将即刻入宫!\"宫卫的刀尖在晨风中划出冷光,却在触及陈默衣襟时顿住。

苏清漪不知何时挡在了他身前,月白裙裾扫过血池边缘的玄铁桩,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脆的响:\"急什么?\"她抬眼时,眼底寒芒比刀尖更利,\"私毁皇信?

昨夜是谁引影阁残党入冷月宫?

是谁在祭坛下埋了半箱火药?\"她伸手指向还在冒烟的祭坛,烧焦的桃木残片里,隐约能看见半枚刻着\"东\"字的铜钉——那是东宫暗卫的标记。

宫卫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下意识扫向陈默腰间的铜铃。

那是方才影阁主残魂消散前,陈默从黑雾里抢出来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像极了某种预兆。

\"清漪。\"陈默的手搭上她紧绷的肩膀。

苏清漪侧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眼底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带着几分审视的冷静,\"太子要的是个由头。\"他转向宫卫,指节叩了叩对方怀里的黄绢,\"但急诏要的是'即刻',说明他等不及了。\"

宫卫的手不自觉攥紧了缰绳。

汗血宝马感受到主人的紧张,发出一声嘶鸣,蹄子重重踏在地上,震得断瓦簌簌往下落。

\"去取我书房第三层暗格里的东西。\"陈默突然对柳如烟道。

柳如烟鬓角的碎发还沾着夜枭留下的灰烬,闻言却立刻收敛了眼底的哀伤,指尖在袖中快速结了个影阁特有的\"速\"字诀——这是她脱离组织前最后学会的,传递消息的暗号。

等苏清漪带着檀木匣回来时,陈默正将两片焦黑的残片放进柳如烟掌心。

一片是\"寅三令\"的边角,火漆印虽然烧了大半,却还能看出半枚东宫的麒麟纹;另一片是纸人密令的副本,墨迹被血浸透,却清晰写着\"毁信嫁祸,斩草除根\"八个字。

\"拿着这个。\"陈默的拇指碾过纸人边缘,\"通过影阁旧线,放出消息——'潜龙已失控,即将反噬东宫'。\"

柳如烟的瞳孔骤缩:\"这会坐实他们对你的忌惮!\"

\"我要的就是他们忌惮。\"陈默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太子最怕的从来不是我有罪,是我无罪。

他怕天下人知道,当年产房里的血书还在,怕先帝属意的继承人没死在乱军里。\"他抬头看向苏清漪,后者正将铜铃和那幅被怨气浸透的画像轻轻放进檀匣,\"清漪,附上这封信。\"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素笺,\"若陛下不信,召陈阿婆入宫对质——她守了苏府三十年,守的就是当年先帝亲手写的血书。\"

陈阿婆正蹲在废墟里捡最后一片画像残纸。

她布满皱纹的手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眶泛红:\"小默啊,当年老奴在产房外听见的哭声,原来真的没断。\"

宫卫的马鞭又晃了晃:\"陈公子,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抗旨了。\"

陈默却转向李昭阳来的方向。

晨雾里传来细碎的马蹄声,比宫卫的更轻,却更沉——是边军特有的铁蹄声。

果然,未时三刻,李昭阳的玄色披风卷着风撞进废墟,腰间的虎符擦过断墙,刮下一片墙灰:\"好个陈默!\"他拍着陈默的肩大笑,\"昨夜我在城外看你引影阁主入瓮,还以为你真要拿自己当祭品!\"

陈默摇头:\"我不是献祭,是清算。\"他指了指李昭阳腰间的虎符,\"三百边军扎在城外,够不够给陛下提个醒?\"

李昭阳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望着陈默腰间轻晃的铜铃,突然压低声音:\"你可知太子为何急着召你入宫?

昨夜子时,陛下咳血了。\"他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这是太医院的安胎药渣——太子妃有孕了,可陛下的药里,掺了半钱'百日散'。\"

陈默的手指猛地收紧,铜铃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望着远处渐起的暮色,突然笑了:\"原来如此。\"他转身对苏清漪道,\"把檀匣给我。\"

苏清漪将檀匣递给他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我陪你入宫。\"

\"不必。\"陈默扣上匣盖,\"你留在苏府,等柳如烟的消息。\"他转向李昭阳,\"今夜子时,让边军在城外接应。\"

李昭阳点头,转身时披风扫过柳如烟的发梢:\"影阁的姑娘,该走了。\"柳如烟看了陈默一眼,将残片塞进怀里,足尖一点跃上断墙,红裙在暮色里划出一道火焰。

夜渐深时,陈默坐在苏府偏厅的案前,借着烛火看那封给陛下的信。

信末的墨迹还未干,晕开一片浅淡的墨花。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寒鸦。

他将信小心放进檀匣,又摸出系统刚提示的\"真龙护心诀\"残页。

晨钟撞响时获得的功法,此刻在烛火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公子。\"陈阿婆端着药盏进来,\"喝了这碗安神汤,明日早朝才有精神。\"

陈默接过药盏,药香混着烛火的味道钻进鼻腔。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笑了:\"阿婆,明日早朝,该让全天下知道——陈氏之后,尚在人间。\"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敲的是\"三更\"。

此时,东宫的烛火还亮着。

太子攥着密报的手在发抖,\"潜龙失控\"四个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猛地掀翻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溅在跪在地上的暗卫脸上:\"去!

把陈默的人头给本太子拿来!\"

暗卫爬着退出门时,正撞上匆匆赶来的太子妃。

她的手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声音发颤:\"殿下,陛下传旨了——明日辰时,金銮殿早朝,着陈默、太子、苏相...一同觐见。\"

太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陈默腰间那枚铜铃的声音。

那声音,像极了某种,要破茧的,龙吟。

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雾里投下绵长的阴影,陈默站在丹墀下,能清晰听见太子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

\"启禀陛下!\"太子玄色冕旒下的面容涨得通红,手中染血黄绢被攥成皱团,\"陈默昨夜私毁急诏,引影阁余孽冲击冷月宫,更将祭坛炸作废墟——此等大逆之罪,当诛九族!\"他猛地转身指向陈默,玉圭尖几乎戳到对方眉心,\"苏相管教无方,亦当连坐!\"

苏相扶着朝笏的手微微发抖。

他看向陈默的目光里有疑惑,有担忧,却独独没有往日的轻蔑——毕竟昨夜苏府暗卫来报,那被他视作废物的赘婿,竟以半枚铜铃引动影阁主残魂自毁,又从火场里抢出了东宫构陷的铁证。

\"太子殿下急着定罪,倒是比陛下的早朝还急。\"陈默忽然开口,声线清冽如霜。

他垂眸望着自己腰间铜铃,铃身暗纹在晨光里泛出幽光,\"不知殿下可曾想过,急诏为何会染血?

祭坛下的火药,又是谁的暗卫埋的?\"

太子喉结滚动,眼角抽搐两下。

丹墀上的皇帝突然轻咳一声,龙案上的茶盏震得叮当响:\"陈卿有何话说?\"

这一声问话像一根银针,刺破了殿内凝结的肃杀。

陈默正要开口,却见殿外传来\"咔嗒\"一声杖击青砖的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向宫门——白发老妇拄着枣木拐杖,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却极稳,拐杖头包着的铜皮磨得发亮,在青石板上拖出细密的痕迹。

\"老奴陈阿婆,求见陛下。\"她走到丹墀前,膝盖刚要弯,陈默已抢步上前扶住她,\"阿婆,不必。\"他的手掌覆在她嶙峋的手背上,能感觉到那双手在抖,像深秋的枯叶。

陈阿婆却固执地直起腰,从怀里摸出一方檀木匣。

匣盖打开时,金殿里突然有细碎的龙吟声响起——正是陈默腰间铜铃应和着匣中另一枚铜铃,两枚铃身暗纹严丝合缝,在晨光里拼出一条盘旋的龙。

\"此铃乃先皇后临产前,先帝亲手所铸。\"陈阿婆的声音带着老迈的颤音,却字字清晰,\"当年老奴守在产房外,听得小皇子啼哭响亮,哪承想...哪承想乱军突至,有人抱走婴孩时,这铃撞在门槛上,裂成两半。\"她指向陈默腰间的半枚,\"公子身上这半枚,是当年溅了血的;老奴藏的这半枚,刻着'乾元承嗣'四字。\"

殿内响起抽气声。

皇帝猛地站起,龙袍扫落茶盏,青瓷碎片在地上迸裂。

他踉跄着走下丹墀,颤抖的手指抚过两枚铜铃的暗纹,又抓起匣中一张血书——褪色的字迹却依然刺目:\"朕子陈默,承乾元之运,嗣我大统。\"

\"先皇后的笔迹...\"皇帝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当年...当年太医院说皇儿夭折,原来是...\"他猛然转头盯着太子,\"好个东宫!

好个'夭折'!\"

太子面如金纸,后退两步撞在蟠龙柱上。

他突然尖声吼道:\"来人!

拿下这妖言惑众的老妇!\"

\"殿下急什么?\"殿外忽然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轰鸣。

李昭阳的亲兵策马直入,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手中虎符高举过顶,\"北境急报!

藩王李焕举兵叛乱,已破雁门关、偏头关、宁武关,前锋距京城不足三百里!\"

\"放肆!

金銮殿内岂容纵马!\"大理寺卿刚喝出半句,就被皇帝劈手打断:\"报!\"

\"叛军旗号'清君侧',声言要诛'乱国赘婿'。\"亲兵扯着嗓子喊,汗水顺着甲叶往下淌,\"边军统帅李将军命末将传话:叛军势大,需得陛下速派能将!\"

皇帝踉跄着扶住龙案,目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百官。

太子缩在柱后,指尖掐进掌心;苏相攥着朝笏的指节发白;武将们低垂着头,连最勇猛的镇北将军都在搓弄腰间玉牌。

\"臣愿往。\"

陈默的声音像一把刀,劈开满殿死寂。

他单膝跪地,袖中突然闪过一线幽光——是那日系统签到获得的青鳞软甲,此刻正贴着他的手臂,鳞片随着呼吸起伏,\"臣虽赘婿,愿提一旅之师,平此祸乱。\"他抬头时,眼底有金光流转,像藏着未醒的龙,\"但求陛下赐臣虎符,许臣调遣京畿卫率。\"

皇帝盯着他眼中的光,又望向案上两枚合二为一的铜铃。

他突然大笑,震得龙袍上的金线都在颤:\"好!

朕赐你节钺,许你便宜行事!\"他抓过御案上的虎符,\"京畿卫率三万,北境边军五万,皆听你调遣!\"

退朝时,金殿外的白玉阶被朝臣的靴底磨得发亮。

陈默走在最后,广袖扫过汉白玉栏杆时,袖口被轻轻扯了一下。

他侧头,看见柳如烟站在朱漆柱后,鬓边的珍珠步摇微微晃动,像落在桃花上的雪。

\"影阁最后一名飞鸢信使被捕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他招了,东宫密室藏着《天道预言》完整卷轴,上面写着'双龙并立,改命换统'。\"她指尖在他掌心画了道痕,\"他们怕的不是你死,是你活着。\"

陈默望着宫墙深处翻涌的阴云,忽然笑了。

他抚过左臂内侧——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青色的龙纹,鳞片细密如织,\"那就让他们继续怕下去。\"

子夜将至,梅园的老梅树在月下投下怪诞的影子。

陈默推开密室石门时,烛火\"刷\"地蹿起三寸高。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望着系统新浮现的提示:【连签第998日,解锁\"兵符御令术\"——可短暂调动无主军令】。

烛芯\"噼啪\"炸响,火星溅在他手背。

陈默望着密室墙上挂着的半卷《孙吴兵法》,又摸了摸腰间的铜铃。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混着梅香钻进窗棂。

他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龙纹在臂弯里游动,像要挣破皮肤,飞向更辽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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