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虚空遗民与脉动之谜
灰色雾霭像凝固的墨汁般缠绕在林凡周身，每一次向前推进，都能感觉到雾霭冰凉的触感——不是物理层面的温度，而是直接渗透意识的寒意，让他的感知传递都变得滞涩，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他将速度压到最低，周身萦绕着一层淡金色的微光，那是种子力量被刻意压制后的形态，既用来抵御雾霭的侵蚀，也避免过于张扬的能量波动引来未知威胁。
意识深处，种子偶尔会发出细微的震颤，像是在对这片虚空的某种特质做出反应，但每当林凡试图深究，那震颤又会迅速消失，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惕”。他知道，这是种子本能的预警，也让他愈发谨慎——能让种子产生反应的存在，绝不会简单。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的时间，或许是一个时辰（这片虚空里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没有昼夜交替，也没有星辰移动），他的感知突然触碰到了一些漂浮在雾霭中的“碎片”。
那是些半透明的晶片，最大的不过巴掌大小，最小的细如尘埃，表面流转着微弱的荧光。林凡伸手虚握，一片晶片缓缓飘到他掌心，触手冰凉，像是凝结的月光。下一秒，一段破碎的画面突然涌入他的意识：高耸入云的金属巨塔，塔尖镶嵌着能吸收星光的宝石；街道上满是形态各异的生命体，他们穿着流光溢彩的服饰，手中握着能操控能量的装置；天空是澄澈的淡紫色，飘着如同般的云朵……可画面突然扭曲，淡紫色的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无数银白色的“网丝”从裂口中垂下，如同天幕降下的牢笼，所到之处，金属巨塔轰然倒塌，生命体发出凄厉的哀嚎，整个世界瞬间被撕裂成碎片。
“这是……”林凡的指尖微微一颤，晶片从掌心滑落，融入雾霭中。他又捕捉到几片碎片，有的是声音——混杂着祈祷、嘶吼与绝望的哭喊，其中反复出现一个词，发音近似“织网者”；有的是文字——扭曲的符号刻在晶片内侧，虽然无法完全解读，但能隐约辨认出“逃亡”“虚空”“最后的火种”等含义。
这些信息碎片像一把把钥匙，拼凑出一个悲伤的轮廓：某个曾经辉煌的文明，在遭遇织网者（或类似存在）的毁灭后，残存的族人带着文明的碎片逃入这片灰色虚空，最终却可能在此沉寂。
就在这时，远处的脉动突然变得清晰了几分，不再是模糊的震动，而是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规律”——像是某种能量核心在缓慢运转，每一次脉动都在向周围释放微弱的生命信号。林凡精神一振，加快速度朝着脉动源头飞去。
随着距离拉近，雾霭逐渐变得稀薄，一个庞大的轮廓在前方显现。那不是星球，也不是规整的飞船，而是一个由无数金属残骸和能量结晶拼接而成的巨型结构体，约莫有半个城市大小。它的“骨架”是几艘残破战舰的外壳，锈迹斑斑的金属板上布满弹孔和裂痕，有的地方还焊接着厚厚的钢板，显然是后来修补的；“血肉”则是各种建筑碎片——穹顶的残片、管道的接口、甚至还有半截雕像，被杂乱无章地拼接在战舰外壳上；最核心的位置镶嵌着一块巨大的蓝紫色能量结晶，虽然光芒暗淡，却在缓慢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动整个结构体发出规律的脉动，像一个垂死巨人微弱的心跳。
结构体的表面还分布着无数细小的“窗口”，有的亮着微弱的灯光，有的则黑漆漆的，像是巨人的伤口。它在灰色虚空中缓慢旋转着，速度慢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却透着一股在绝境中苦苦支撑的坚韧。
“这就是脉动的源头……一个流浪的避难所？”林凡的瞳孔微微收缩，刚想靠近，突然有几道流光从结构体的“窗口”中飞出，朝着他疾驰而来。
那是几艘小型舰船，形态怪异到近乎丑陋：有的船身是用战舰引擎和厚钢板拼接而成，歪歪扭扭的，像是孩童搭起的积木；有的则保留着生物舰船的特征，外壳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片，却在鳞片上焊着金属装甲；最前面的一艘舰船，炮口是改造过的能量武器，炮管上锈迹斑斑，却依旧对准了林凡，透着不容置疑的警惕。
“外来者……立刻停止前进！”一道带着严重杂音的通讯突然传入林凡的意识，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在接收微弱信号，“表明你的身份！你……来自……哪个破碎世界？还是……‘清理者’派来的……先锋？”
声音的主人似乎很疲惫，每一个词都带着沙哑，提到“清理者”时，还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语气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恐惧——那是刻在文明基因里的创伤。
“清理者……”林凡心中一动，立刻明白这应该是遗民们对织网者的称呼。他停下脚步，缓缓收起周身的淡金色微光，尽量让自己的气息显得平和：“我不是清理者的先锋，也不是你们的敌人。”他用意识传递出信息，特意放慢语速，避免因通讯杂音导致误解，“我来自一个正在抵抗织网者的联盟，在一次战斗中被卷入空间裂缝，迷失在了这片虚空。”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在回荡。林凡能看到，前方的小型舰船炮口微微下垂了几分，虽然依旧保持着戒备，但明显放松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沙哑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语气里带着浓重的绝望：“抵抗？可笑……”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痛苦的过往，“从古至今，无数文明……都试图抵抗清理者……可最终呢？要么被彻底毁灭，要么……像我们一样，逃到这片‘遗忘坟场’，在虚空中苟延残喘，最终化为尘埃……”
“但我们还没有放弃。”林凡的语气坚定，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带着一种能穿透绝望的力量，“只要还有人在抵抗，文明就不算真正覆灭。”
通讯器那头又沉默了片刻，这次的沉默里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复杂。最终，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进来吧……”他报出了一个名字，“这里是流浪之城‘诺亚’……我们不欢迎客人，资源也早已匮乏到极致……但……或许……我们可以交换……关于这片虚空……和‘清理者’的信息……”
林凡心中一松，点了点头：“多谢。”
最前面的小型舰船调转方向，成为了引导舰，其余几艘舰船则跟在林凡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然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林凡跟随着引导舰，朝着“诺亚”的一个“入口”飞去——那是战舰外壳上的一道巨大裂缝，边缘焊着金属护栏，里面亮着昏暗的灯光。
进入“诺亚”内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机油、冷却液和淡淡霉味的气息（即使是意识层面也能感知到）扑面而来。这里没有规整的通道，只有用金属板和管道搭建的临时路径，狭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墙壁上裸露着各种管线，有的在缓慢滴着绿色的冷却液，有的则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头顶的灯光是橙色的应急灯，每隔几秒就会闪烁一次，将周围的景象映照得忽明忽暗。
沿途能看到许多形态各异的生命体。有的覆盖着灰色的鳞片，坐在轮椅上，轮椅是用金属碎片和旧引擎改造的，他们的眼神浑浊，却在看到林凡时露出警惕的目光；有的长着长长的触角，正蹲在角落修理一台破损的设备，手里拿着的工具是用回收的螺丝和金属片拼凑的，动作迟缓却专注；还有几个年幼的生命体，在狭窄的通道里追逐打闹，手里拿着用彩色能量结晶碎片做的玩具，他们的笑声很轻，却像是黑暗中微弱的光，冲淡了几分绝望。
引导舰的驾驶员是一个覆盖着灰色鳞片的生命体，他的左眼是机械义眼，闪烁着红色的光。他通过通讯器对林凡说：“这里……曾经是三艘战舰和一座移动城市的碎片……我们逃到这里已经……三百年了（按照我们文明的时间计算）……能量结晶快要耗尽了，食物也只能勉强维持……”他的声音低沉，“首领在‘核心室’等你，他知道关于这片虚空的……更多事情。”
林凡看着沿途的景象，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些遗民虽然身处绝境，却依旧在努力维系着文明的火种，那份坚韧让他想起了方舟上的伙伴——他们不也是在抵抗织网者的道路上，一步步艰难前行吗？
“或许，在这里真的能找到返回方舟的线索。”林凡握紧了拳头，意识深处的种子突然平静下来，不再发出震颤，反而像是在“感知”着这片流浪之城的气息，仿佛与这里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他跟着引导舰穿过狭窄的通道，朝着“诺亚”的核心室走去。前方的灯光依旧昏暗，但林凡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他都必须抓住这丝可能的生机，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等待他回归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