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胆小的同事早已崩溃,蜷缩在办公桌下不停地发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毫无意义的词语。
王健和那位年长的同事则用身体死死抵住门板,他们的心脏提到嗓子眼,生怕有什么冲进来。
直到筋疲力尽,在死寂降临后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像老鼠一样,在这片熟悉的仓储区里苟延残喘。
为了活下去,必须寻找食物和水。
幸运的是,这里是沃尔玛的仓库,而王健对每一个货架、每一条通道都了如指掌。
他们鼓起勇气,合力清剿了滞留在仓库区的几只丧尸——
当看到那些扭曲的面孔曾是朝夕相处的同事时,王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不适。
最初,希望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烛光。
大家互相打气,坚信官方救援很快就会到来,他们只需要坚持下去。
他们甚至规划着逃出去后要做什么,言语间还残存着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希望的破碎往往始于最基础的支撑被剥夺。
某一天,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头顶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永恒的黑暗吞噬了这片空间,也吞噬了每个人心中最后的侥幸。
更带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推论。
这里的电力系统是连通着整个商场。
这里的断电,意味着整个商业中心、乃至整条街道……可能都已陷入同样的死寂。
这说明了什么?
这无声的宣告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绝望,恐慌如同湿冷的雾气,瞬间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
在令人发疯的黑暗中硬撑了几天后,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决定冒险向外探索,寻找生路。
通过内部的货运通道,他们小心翼翼地摸进了商场主楼。
可这个觉得让他们彻底绝望。
那是一次通往真正地狱的旅程。
他们远远低估了商场内部的恐怖。
曾经繁华的中庭,此刻已是尸山血海,游荡的丧尸数量远超想象。
他们被迫逃亡,想要下到一楼逃离这个鬼地方。
却绝望地发现,一楼的出入口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丧尸彻底堵死,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我们……我们想尽办法躲藏……逃跑……”王健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
“可是……人一个接一个……没了……有的被拖走了……有的……是自己放弃了……”
“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陆泽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
王健沉重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在那次……他们不是被丧尸撕碎……就是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
他停顿了很久,仿佛在积攒力气,再抬头时,眼中燃起一种偏执的火焰。
“但我知道我不能死!我必须活下去……我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回去!他们一定还活着!”
经过长时间的讲述,他的语言流畅了不少,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与创伤却无法磨灭。
“后来……我知道凭自己根本不可能杀出去了。”他的语气变得麻木而务实,
“我退回卖场,用货架和杂物在五楼设置障碍,在楼梯间摆上杂物阻挠追加,把这里变成了一个能苟活的据点……就这样,一天天熬了下来。”
“直到……听到你们的动静。”他看向陆泽和胖子,眼神复杂。
“看到那胖子……像变魔术一样把整个货架清空……我……我本能地觉得你们是比丧尸更可怕的威胁……所以……”
听到这里,陆泽已经大致拼凑出了这个叫王健的男人的悲惨经历。
“你……之后就一个人在这商场里,活到了现在?”胖子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王健似乎想自嘲地笑一下。
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做过除了恐惧和麻木之外的表情,他脸颊的肌肉只是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最终形成一个苦涩又扭曲的神态。
“我……其实也试过……很多次……想逃出去……”他的声音干涩,“但都失败了。”
他虽然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他内心汹涌的不甘与绝望。
陆泽看着王健,心中了然。
在这残酷的末世里,类似的悲剧估计数不胜数。
只是眼前这个人凭借顽强的求生意志,硬生生扛到了现在。
思量片刻,陆泽用平稳而清晰的语气缓缓开口:
“你在这里生存了这么久,应该很清楚,除了你,这里基本没有其他活人了。”
王健沉默地点点头,眼神黯淡。
“所以我们并没有骗你,”陆泽的目光直视着他,“我们的确是从外面进来的。”
这句话像一道微光,刺破了王健眼中的死寂。
陆泽继续道:“所以,我们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你……你说什么?!”
王健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听到了某种不可能的回响。
“我们可以带你出去。”陆泽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
“真……真的?!”
王健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从地上弹起,一把死死抓住陆泽的双肩,巨大的力量透露出他此刻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着陆泽,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陆泽没有推开他,只是沉稳地点头:“我们既然能进来,自然有办法出去。”
王健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低下头,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
“终于……终于可以……回家了吗?哈哈……呜……”
先是几声如同梦呓般的低笑,随即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哽咽与哭泣。
长久以来积压的恐惧、孤独、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没有嚎啕大哭,但那低沉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却比任何哭声都更令人心酸。
陆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明白,这个人其实已经在情绪崩溃边缘了,他需要这场彻底的发泄,这是重获新生前必要的洗礼。
过了好一会儿,王健的哭声才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