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身影的出现,并未带来惊天动地的声势,反而让整个战场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凝滞。空气仿佛冻结,连四煞卫逸散的煞气与血腥味都被一股更纯粹的、源自九幽深处的阴寒死意所覆盖、吞噬。
他悬浮在半空,宽大的黑袍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唯有兜帽下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般跳跃,无声地落在凌尘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漠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与腐朽。
“能以元婴初期修为,一剑破去四煞戮仙阵……你,很不错。”黑袍下传来一个干涩、缓慢,仿佛很久未曾开口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可惜,不懂得敬畏,便是取死之道。”
他缓缓抬起一只干枯得如同鹰爪的手,手指细长,肤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指甲尖锐,泛着幽光。
“玄冥教,黄泉殿,外事长老,墨渊。”他自报家门,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威严,“忤逆上宗,残杀附庸,罪无可赦。交出传承,自封元婴,随我回玄冥域领罪,或可留你门下蝼蚁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他抬起的食指,已然朝着凌尘,隔空轻轻一点。
没有灵力奔涌,没有光华闪耀。
只有一道极其细微、仿佛由无数亡魂哀嚎压缩而成的灰黑色气流,自他指尖射出。这气流所过之处,空间并未扭曲,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仿佛连空间本身蕴含的生机都被瞬间剥夺、湮灭!
黄泉指!
玄冥教赫赫有名的杀伐神通之一,专蚀生机,污人神魂,中者如同坠入黄泉,肉身腐朽,神魂永堕!
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但其蕴含的死亡道则与恐怖威能,让远处重伤的四煞卫都感到神魂冻结,心生大恐怖!他们毫不怀疑,若是这一指点向自己,他们连抵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便会瞬间化为腐朽的枯骨!
智力快得超越了思维!
几乎是墨渊抬指的刹那,那灰黑色的死亡气流便已穿透空间,出现在了凌尘胸前!
避无可避!
凌尘瞳孔骤缩,在那指力临体的瞬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这绝非元婴中期能够施展的力量,其中蕴含的道则层次,极高!
混沌元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示警、旋转!脊柱金骨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磅礴气血自主燃烧!
不能硬接!
千钧一发之际,凌尘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并未试图以混沌之力或金骨硬撼那死亡之力,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尽数灌注于手中的混沌星陨剑!
剑身之上,那凝聚了混沌、星辰、雷霆、寂灭的本命器纹骤然亮起!
他不再追求攻击,而是以剑为引,以身为媒,将自身与脚下这片大地、与头顶那片星空、与整个暗影峡谷的周天星辰大阵,彻底连通!
“周天星斗,听吾号令!万法不侵,诸邪退散!”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并非对着墨渊,而是对着这方天地!
嗡——!!!
整个暗影峡谷剧烈一震!覆盖峡谷的星辰光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穹顶之上,那由阵法引动的星辰阵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扩张!无数星辰光点如同受到召唤,自虚空浮现,汇聚成河,奔腾咆哮!
一股浩瀚、苍凉、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星辰伟力,以凌尘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化为了这片星空与大地的一部分,是这周天星辰大阵活的阵眼!
那一道蕴含着死亡道则的黄泉指力,在触及这片被星辰伟力充斥的领域的刹那,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嗤嗤”的剧烈声响!指力中蕴含的死亡气息被至阳至刚、蕴含无限生机的星辰之力疯狂冲刷、净化、抵消!
虽然未能完全湮灭这道指力,但其威力已被削弱了七成以上!
剩余的三成指力,终于穿透了星辰领域的阻隔,点在了凌尘横亘于胸前的混沌星陨剑剑身之上!
叮——!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金玉交击,又带着腐朽破碎之音的异响炸开!
凌尘浑身剧震,如遭重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狠狠撞在后方峡谷的星辰光幕之上,才勉强停下。他喉咙一甜,一口蕴含着灰黑死气的逆血喷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手中的混沌星陨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光华黯淡了些许,显然也受创不轻。
然而,他挡住了!
凭借与周天星辰大阵人阵合一的状态,他硬生生挡住了玄冥教长老这恐怖的一记黄泉指!
“嗯?”
一直漠然视之的墨渊,兜帽下的幽绿鬼火猛地跳动了一下,第一次流露出了明显的惊异之色。
他这一指,虽未尽全力,但也足以轻易抹杀任何元婴中期以下的修士。即便是元婴中期,硬接之下也非死即残!可眼前这个刚刚突破元婴的小辈,竟然……挡下了?!
虽然狼狈,虽然受伤,但他确实挡下了!
而且,方才那股骤然爆发的、引动周天星辰的浩瀚力量……
墨渊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认真地扫过整个暗影峡谷,扫过那覆盖峡谷、流转不息的星辰光幕与穹顶的阵图。
“引动地脉,勾连星力……这阵法……”他干涩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凝重,“绝非北域荒原应有之物。小子,你究竟是何来历?”
凌尘以剑拄地,强忍着体内肆虐的死气与翻腾的气血,缓缓站直身体。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依旧冰冷锐利,甚至因为受伤,更多了几分野兽般的凶悍。
“我的来历……”他盯着墨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弧度,“你玄冥教,还不配知道。”
“狂妄!”墨渊声音转冷,周身的死寂气息再次升腾,比之前更加恐怖,“既然你执意寻死,那便……彻底寂灭吧!”
他双手缓缓抬起,更加浓郁的灰黑色死气在他身前汇聚,隐隐化作一条奔腾咆哮的黄泉之河的虚影!这一次,他显然动了真怒,要施展更强的手段,将凌尘连同这诡异的峡谷,一并从世间抹去!
然而,就在那黄泉河虚影即将凝实的刹那——
凌尘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将混沌星陨剑插于身前地面!
他双手结出一个更加复杂古老的印诀,体内混沌元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脊柱金骨爆发出不惜损耗本源的璀璨金光!他张口,喷出一口蕴含着混沌星芒的本命精血,融入下方的阵眼!
“以我之血,祭告星穹!以我之魂,引渡黄泉!”
“周天星斗……逆乱阴阳!”
轰隆隆——!!!
整个暗影峡谷,仿佛活了过来!大地轰鸣,星辰光幕如同沸腾!穹顶的星辰阵图骤然逆转!原本至阳至刚的星辰之力,在这一刻,竟在混沌之意的引导与太虚星纹的扭曲下,强行转化出了一丝……至阴至寒的寂灭星煞!
星辰,亦有寂灭之时!
这逆转的星煞,与墨渊凝聚的黄泉死气,性质竟有几分诡异的相似,却又带着星辰独有的冰冷与浩瀚!
一道灰白中夹杂着星辉的寂灭光柱,自逆转的阵图中心轰然射出,并非攻向墨渊,而是……直直射入了墨渊身前那尚未完全成型的黄泉河虚影之中!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冰水!
两种同属阴寒寂灭,却又根源迥异的力量猛然碰撞、冲突、侵蚀!
嗤——!!!
刺耳的能量湮灭声响起!墨渊凝聚的黄泉河虚影剧烈震荡,变得极其不稳定,竟有溃散的趋势!
“什么?!”墨渊终于脸色大变!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逆转的星辰大阵,看着那强行转化出的寂灭星煞!“逆转星辰?!你……你竟能操控星辰寂灭之力?!”
这一刻,他看着凌尘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仅仅是看待一个天赋异禀的后辈,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忌惮,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
此子,绝不能留!
他强行稳住震荡的黄泉河虚影,正要不顾一切将其彻底引爆——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墨渊身体猛地一僵,缓缓低头。
只见一截闪烁着混沌星芒的剑尖,不知何时,已然从他背后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透出,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位置。
剑尖之上,灰蒙蒙的剑气吞吐,将他凝聚的护体死气与生机,迅速湮灭。
在他的身后,凌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浮现,脸色苍白如鬼,但眼神却冰冷如万载玄冰。
“你的黄泉……太慢了。”
(第13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