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理工作的深入,这场突围之战所付出的惨痛代价,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 巡捕房方面: 三名探员确认殉职(包括在走廊里为掩护众人而牺牲的小赵),
五人重伤(其中两人生命垂危),几乎人人带轻伤。
韩笑左臂被子弹擦伤,多处软组织挫伤。林一轻微脑震荡,体力严重透支。
? 疗养院内部: 伊万·彼得洛维奇及其六名核心党羽被击毙。多名安保人员受伤被俘。
而最令人痛心的,是那名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用生命指引了生路的年轻护士——苏雯,
因伤势过重,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永远停止了呼吸。
她的牺牲,是这场黑暗战役中,最洁白、也最刺痛人心的一抹亮色。
? 罪魁祸首: 院长约翰·福斯特博士,在混乱中被发现 试图从一条秘密通道逃跑,被守候在外的老姜带队擒获。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此刻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色惨白如纸,
往日里的傲慢和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狼狈。
真相的代价,是由忠诚、勇敢和良知的热血,与罪恶、贪婪和背叛的冷血,共同书写的。
圣路加疗养院的惊天丑闻,根本无法掩盖。
尽管巡捕房和工部局极力试图控制消息的传播,但昨夜激烈的枪声、大量的警车和救护车、
以及随后对疗养院的彻底封锁,早已惊动了周边乃至整个上海滩的嗅觉。
各种小道消息和夸张的谣言,如同瘟疫般在茶楼、酒馆、报馆和各个沙龙会所里疯狂传播:
“听说了吗?圣路加根本不是疗养院!是个魔窟!用邪药控制人!”
“死了好多人!巡捕房和里面的保镖火并了!”
“福斯特院长是个敲诈勒索的恶魔!手里有好多大人物的把柄!”
“那个失踪的李记者,被找到时已经成了白骨!”
公开的报纸(在官方压力下)措辞谨慎,多以
“圣路加疗养院发生严重安全事故及人员纠纷,现已被当局接管调查”等模糊字眼报道。
但地下小报和海外媒体,则开始连篇累牍地披露“内幕”,
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药物控制、秘密录音和骇人听闻的谋杀。
真正的“地震”,发生在水面之下。
那些曾经被福斯特勒索、或担心自己的秘密被记录在案的上海滩名流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复杂的情绪之中。
他们既庆幸这个吸血蚂蟥被铲除,又极度恐惧那些致命的账本和录音落入官方或公众视野。
于是,各种或明或暗的压力,开始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向法租界巡捕房,涌向韩笑。
? 有的,通过显赫的代理人,“委婉”地表示“赞赏探长的英勇,
希望案件能够…妥善处理,避免不必要的社会动荡”,并暗示“必有重谢”。
? 有的,则直接动用上层关系,施压要求“严格控制案件细节的披露范围”,
甚至提出“部分证据涉及个人隐私,应予销毁”的无理要求。
? 更有甚者,匿名信和恐吓电话也开始出现在韩笑的办公桌上和家里。
数日后,法租界中央巡捕房,韩笑的办公室。
窗外,雨终于停了,但天色依旧晦暗不明。
韩笑左臂吊着绷带,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楼下街道上 熙熙攘攘、似乎一切如常的车水马龙。
他的桌上,放着厚厚一叠 刚刚写完的、关于圣路加疗养院案的 最终结案报告。
报告内容详实,证据链完整,逻辑清晰。它客观地记录了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一次对罪恶的胜利。
但韩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破获大案后的喜悦和轻松。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充满了疲惫、沉重,
以及一种…洞悉了更深层黑暗后的…冷峻与无奈。
他想起了苏雯护士那清澈而最终熄灭的眼神;想起了小赵探员牺牲前那决绝的背影;
想起了李望卿那具在化学桶中腐烂的尸骨;
想起了福斯特在审讯室里那歇斯底里却又隐含威胁的咆哮;
更想起了那些来自“上面”的、冠冕堂皇却冰冷刺骨的“关切”和“提醒”。
这座他誓死守护的城市,其金光闪闪的繁华外表之下,
究竟隐藏着多少 如同圣路加疗养院一般、甚至更加深邃黑暗的脓疮与罪恶?
那些衣冠楚楚的上流社会,其优雅的礼仪和光鲜的生活背后,
又背负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与肮脏的交易?
所谓的正义得到伸张,很多时候,或许只是…侥幸撕开了巨大黑幕的一角。
而更多的黑暗,依旧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继续滋生、蔓延。
“探长,” 林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推门走了进来,脸上的伤痕还未消退,但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
他手里拿着一份化验报告。“…对‘pound x’的最终分析报告出来了…
其分子结构非常独特,合成路径…似乎与…
我们之前在某些欧洲秘密实验室的档案中见过的…某种未公开的技术有关…”
韩笑转过身,接过报告,并没有立刻翻看。
他看着林一,这个从学生时代就并肩而行的老同学,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和…深深的担忧。
“林一,” 韩笑声音低沉,
“…你说…我们这次…是点亮了一盏灯…还是…捅了一个更大的马蜂窝?”
林一推了推鼻梁上用胶布粘着的眼镜,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
“…灯点亮了,自然会照出更多的阴影…但至少…我们让一些人看到了阴影的存在。
也让…躲在阴影里的东西,感到了不安。这…就是代价的意义吧。”
韩笑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依旧阴霾的天空。
是的,真相的代价无比沉重,但它终究如同裂痕中透出的光芒,再微弱,也刺破了黑暗。
圣路加疗养院的案件,在法律层面上,即将告一段落。
但由此引发的暗流、猜忌、以及那隐约指向更庞大阴谋的线索(如pound x的技术来源),
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
正一圈圈地,向着更深远、更黑暗的湖心扩散开去。
韩笑知道,他和他的队伍,即将面对的,或许是比圣路加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未知敌人。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