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看着他,对他的辱骂充耳不闻,又从包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几张折叠整齐的纸。
正是我从账本上撕下来的、记录着行贿“张副”、“赵处”和深科技持仓核心信息的那几页!我把证物袋放在那几样东西旁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
周琦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几张纸上,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愤怒和怨毒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手铐哗啦作响,死死盯着那几张纸,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突然,他猛地抬头看我,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和一丝绝望的疯狂:“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我微微向前倾身,隔着冰冷的桌面,迎上他惊骇欲绝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清晰地凿进他的耳朵里。
“周老板,账本,我‘捡到’的时候,就只有桌上这些了。至于这几张纸……”
我拿起那个证物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着他眼中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它们现在很安全,在一个除了我,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缉私科的陈队长没看到它们,刘秘书打电话来‘关心’的时候,我也说没见过它们。张副市长、赵处长他们……暂时也都可以睡个安稳觉。”
周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后怕。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证物袋,又看看桌上那些将他钉死在走私罪上的“证据”,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他栽了,栽得狠,但最致命的东西,被我扣下了。
我不是要立刻弄死他,我是要……捏着他的命根子!
“为什么?”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你……你明明可以……”
“可以彻底弄死你?” 我替他说完,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眼中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是,我可以。把这些交出去,足够你吃枪子儿,足够让那些拿了你好处的‘大人物’跟你一起完蛋!然后呢?” 我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残酷。
“然后,我和林飞,还有我们在乎的所有人,就会成为那些‘大人物’眼中必须清除的、最危险的炸弹!我们会被碾得粉碎!周琦,我王越死过一次了,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我比谁都清楚,活着,比一时痛快地报仇,重要得多!也比拉着你这种人渣同归于尽,值钱得多!”
我身体后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审视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滔天恨意、巨大恐惧、不甘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扭曲复杂。
“所以……” 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宣判。
“这次,你就老老实实,为你干的走私勾当、安放炸药进去待着!十年,八年?看法院怎么判。你的天琦集团,没了你这条主心骨,会怎么样,我想你比我清楚。至于这几张纸……”
我再次举起那个证物袋,透明的塑料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它们就是你的新‘护身符’。” 我看着周琦瞬间瞪大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只要你周琦,从今往后,离我王越、离林飞、离我们所有的生意、离我们身边所有的人……远远的!只要你那些狐朋狗友,别再把手伸到我们够得着的地方!只要你安安分分在里面‘改造’……那么,这几张纸,就会永远‘消失’。”
“但是……” 我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
“如果你,或者你外面的任何一条狗,敢再对我们动一丝一毫的歪心思!敢碰夕悦、林敏、我们家人一根手指头!或者……等你将来出来了,还不长记性……”
我停顿了一下,让那冰冷的威胁在寂静的会见室里弥漫、发酵,直到周琦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么,这几张纸,就会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张副市长、赵处长……还有你在深科技里玩的那些猫腻,足够让很多人,陪你一起,万、劫、不、复。”
“周老板!” 我最后叫了他一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往后的日子还长,咱们互相捏着对方的命根子,看谁……先手软,或者……先死。”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因极度愤怒、恐惧和屈辱而扭曲变形的脸,将证物袋收回公文包,拿起桌上那些公开的“罪证”,起身,拉开椅子。
铁门打开,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将周琦和他那令人窒息的怨恨,彻底关在了那间冰冷狭小的囚笼里。
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可能爆发出的、野兽般的咆哮。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冬日午后苍白的光。
林飞靠在墙边等着,夕悦和林敏也来了,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脸上带着担忧和期盼。
看到我出来,林飞立刻站直身体,夕悦快步迎了上来。
“怎么样?” 林飞压低声音问,眼神锐利。
我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仿佛要将这两世的沉重和方才的阴冷都吐出去。
看着他们关切的脸,一丝真正的、带着疲惫的轻松,终于浮上眼底。
“暂时……” 我拍了拍装着那几张要命纸张的公文包,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沙哑。
“清净了。”
走出看守所森严的大门,正月里清冽而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
夕阳的余晖给h市覆盖积雪的屋顶和街道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虚幻的暖意。
远处,零星的鞭炮声还在执着地炸响,宣告着新年并未完全离去。
林飞递过来一支烟,我接过,就着他手里的火机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中,带来一种真实的灼烧感。
我们都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台阶上,看着这座在暮色中苏醒、混杂着陈旧气息与野蛮生机的城市。
网吧的霓虹灯招牌在不远处提前亮了起来,极为耀眼。
“走,回家!”我猛吸一口烟,扔掉手中的烟蒂,踩灭。
“走,回家!”
暮色,将我们的身影拉得纤长,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