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乐被林飞的气势吓得剧烈一哆嗦,身体往后缩,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脸上泪水混着冷汗,一片狼藉,眼神空洞又惊恐。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他突然就翻脸了!就因为我……我上次……上次平安夜之后,又去找过王越一次……”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悔恨。
“那次……那次在网吧,我去了很久厕所……他猜……他猜我没说实话!他觉得我……我还没跟你断干净,王越!他觉得我两头骗!”她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他……他前天晚上突然冲到我住的老宅里,疯了似的砸东西,骂我贱人……说我不识抬举……然后……然后我就听到他跟他手下吼,说什么‘监听器’……‘让他们怎么死都不知道’……我……我怕得要死!趁他砸累了歇气的空档,才拼命跑出来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的这个鬼东西!真的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平安夜……”林飞咀嚼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如刀锋,刺向董乐。
“平安夜那晚,你看似借故上厕所,在网吧待了很久。监控恰好坏了。而十天后服务器被黑,手法很隐蔽……是你干的?”疑问句,语气却带着冰冷的笃定。
其实,那天董乐在仓库跟我“交代”的录音笔,还在我的柜里,并没有给林飞听。
这件事,也只有我和夕悦两个人知道。
那个悬而未决的疑点,此刻和监听器的出现形成了惊人的逻辑链条。
周琦需要情报,董乐是钉子,监控失效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董乐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神惊恐地闪烁,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林飞目光的重压,崩溃般地低下头,发出一声呜咽。
她没有否认,无声的默认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人心上。
“操!”林飞狠狠骂了一句,浓黑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猛地转头看向张浩。
“耗子!那天服务器被黑,你事后查到的痕迹,是不是指向外网的肉鸡跳板?”
张浩肯定地点头,脸色凝重:“没错,飞哥!追踪到后面就没源头了,很干净的手法,绝对是老手干的。而且……需要网吧内部的物理接触点,比如……插个U盘或者直接操作主机。”
“平安夜……监控坏了……”林飞喃喃自语,猛地看向脸色煞白的夕悦和林敏。
“我记得那天晚上,她(董乐)在厕所那边待了很久,你们谁还靠近过主机房?”
夕悦努力回忆着,秀气的眉紧紧蹙起:“我记得……董姐说厕所门锁坏了,在里面弄了好久……中间好像……好像敏敏去主机房旁边的储物间拿过一次纸巾?”她看向林敏。
林敏也是一愣,仔细回想:“啊!对!我那会儿是去拿纸巾了!就在主机房门口那个矮柜里!我……我就拿了纸巾就出来了,没进主机房里面!”
“主机房门锁着吗?”林飞追问,眼神锐利。
林敏摇摇头:“平时都是虚掩着的……那天……那天好像也是开着一条缝……”
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
一个可怕而清晰的画面浮现出来:董乐以厕所门坏为由长时间待在厕所区域(靠近主机房),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她很可能利用这个时机,将事先准备好的、带有恶意程序的东西(可能是U盘,也可能是利用某个窗口远程操作),通过主机房那虚掩的门缝,塞进去或者操控了主机!而失去监控录像,彻底抹除了证据!
“妈的!”林飞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案板上,震得面板上的饺子都跳了一下。
“原来根子在这儿!姓周的早就把爪子伸进来了!黑我们服务器,摸我们底细!现在又来监听!”他转向我,眼神里燃烧着怒火和一种被深刻冒犯的暴戾。
“越哥,这口气不能咽!这监听器就是铁证!就算不能直接钉死姓周的,至少能让他脱层皮!告他!往死里告!”
整个厨房再次陷入一种紧绷的寂静,只有林飞粗重的喘息显得格外清晰。
林敏担忧地看了一眼赵鹏打着石膏的手臂,李婷紧紧攥着张浩的衣角,张浩则盯着那个被封存的传呼机,眉头紧锁。
夕悦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无声的询问和支持。
告发?利用这监听器反戈一击?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
周琦视规则如无物,监听这种赤裸裸踩过法律红线的行为,一旦捅上去,绝对够他喝一壶。
我沉默着,大脑却在飞速权衡利弊。
告发,意味着立刻和周琦全面开战,不死不休。
侯三能诡异越狱并堂而皇之地活动,周琦在司法系统内的渗透有多深?证据链是否完整?这个监听器,董乐这个污点证人的证词是否会被采信?万一操作不当,打蛇不死……
“不能告。”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什么?!”林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转头看我,眼睛瞪得溜圆,那份难以置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喷涌而出。
“越哥!我们差点……”
“大飞,听我说完。”我抬手,打断他即将爆发的话语,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锡箔包裹的“证据”上,眼神沉静如深潭。
“这东西,是周琦放的,但现在在董乐手里。董乐……”我看向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
“周琦知道你把它带出来了吗?”
董乐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下意识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跑出来的时候,他手下还在砸东西……他应该……应该还不知道这东西被我拿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恐慌。
“好。”我点点头,思路愈发清晰。
“他不知道监听器已经暴露,更不知道它已经被我们屏蔽。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我们在暗,他在明。他以为还能通过董乐这枚棋子监听我们,掌控我们的动向。”
我顿了顿,看向林飞,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告发,动静太大。周琦在h市的根基,远比我们想的深。侯三越狱还能在外面逍遥,就是证明。我们冒不起立刻和他全面开战的风险。我们工地那边地基刚打好,网吧这边刚稳定,深科技的股票还在关键期!现在暴露我们掌握了他的罪证,等于逼他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代价鱼死网破。我们根基不稳,到时候,网吧、工地、股票,甚至夕悦、敏敏……”我的目光扫过身边最重要的人。
“都可能成为他报复的首要目标!我们赌不起!”
我的话像冰冷的现实之锤,砸散了林飞眼中狂热的复仇之火。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最终,那股狂暴的气势缓缓收敛,化为一种沉重而憋屈的凝重。
“操!”他再次狠狠地骂了一句,但这次,声音里更多的是愤怒和无奈交织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