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4日,“老地方烤肉”,VIp包房。
包间里,厚实的木门隔绝了外头的寒气与人声喧沸,只留下烤盘上滋滋作响的油脂声、弥漫的浓郁肉香和我们这一桌澎湃的热气。
东北老式炭火铜炉,炉膛里红亮的炭块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老地方烤肉”的这间大包,俨然成了我们这群人短暂避风的港湾,紧绷了太久的心弦,终于能借着这股人间烟火气,稍稍松弛。
“来来来,功臣坐主位,谁也甭抢!”林飞嗓门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架势,一把将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倦意却掩不住眉宇间兴奋的郑艺洲按在了背靠墙、面对门的主位上。
夕悦紧挨着她二舅坐下,动作麻利地拿起夹子,精准地将一片片已经腌制入味、纹理漂亮的五花肉铺在滚烫的烤盘上。
油脂瞬间爆开美妙的滋滋声,白色的烟气裹挟着诱人的焦香腾起。
“二舅,辛苦了!”夕悦的声音清脆,带着浓浓的心疼和自豪。
她夹起最先烤好、边缘带着金黄酥脆焦边的五花肉,蘸满了秘制的干料碟,稳稳地放在郑艺洲面前的小碟里。
“哪的话!”郑艺洲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是长途飞行和几天劳碌谈判的后遗症,但精神头极好,眼睛亮得惊人。
“总算没白跑!这趟汉城,真他娘的……”他端起面前的啤酒杯,杯壁挂着细密的白沫。
“不容易!但也值!”他目光扫过围坐在桌边的我们——我、林飞、林敏、赵鹏。
最后用力地跟我碰了一下酒杯:“王越,来,第一口,干了它!”冰凉的液体裹挟着麦芽的气息冲下喉咙,一股豪气也跟着升腾起来。
“干了!给二舅接风洗尘!”林飞立刻响应,杯子碰得叮当响。
“二舅威武!”赵鹏笑着附和,仰头就灌。
我也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食道,却点燃了胸腔里的火焰。
“二舅,快说说!”我放下空杯,催促道,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杯脚。
“到底怎么样?那姓崔的常务理事……”
郑艺洲抹了把嘴角的啤酒沫,没急着回答,反而微微眯起了眼,似乎在回味那场不见硝烟却刀光剑影的交锋。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磕出一支叼上,林飞“啪”地一声,火苗已经殷勤地递了过去。
蓝色的烟雾升腾起来,缭绕在他疲惫却锐利的眉眼间。
“那个朴组长,技术是真过硬。”郑艺洲终于开口,烟雾随着他的话语缓缓吐出。
“我按你们的意思,刚开始没提李明那王八蛋半个字,就说我们是东北新崛起的实力科技公司,看中了他们开发的这款潜力无限的游戏,想做大陆首代。朴组长眼睛都亮了,他对自己的作品像对亲儿子一样,一听我们是冲着游戏本身来的,不是通过李明那条线,态度马上就不一样。”
他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可他权限不够,只能引荐。关键就在那个崔常务身上!”
“这家伙可不好对付!”郑艺洲哼了一声,嘴角却带着一丝得意的弧度。
“一看就是老狐狸,坐在他那间宽敞明亮、极致奢华的会议室里,皮笑肉不笑。开口就问我们公司的规模,市场份额,运营经验,现金流……一套组合拳,全是硬指标。”
林飞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妈的,棒子就是事儿多!咱这网吧不是活生生的实力?”
“是啊!”郑艺洲拿起筷子,点了点桌上刚烤好的牛小肠。
“就像这盘牛小肠,看着不起眼,没点实力和火候,根本烤不出风味。我们当时就卡在这儿!”他夹起一块烤得焦香四溢的牛小肠,蘸了点酱料,却没急着吃。
“金理事那龟孙子,当时也作为公司高层参与了这次谈判,他可是没少搅局!”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夕悦夹肉的筷子停在了半空,林敏担忧地看向二舅,赵鹏捏紧了拳头,连我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金理事和李明的关系,就像一根毒刺,时刻威胁着我们的计划。
“金理事那嘴脸,啧啧……”郑艺洲冷笑,眼神锐利如刀。
“一口一个‘Li ming先生是我们最信任的伙伴’,‘贵公司不符合流程’,‘大陆市场复杂’,就差直接指着鼻子骂我们是野路子了!崔常务当时那脸色,有点沉下去了。”
“操!”林飞骂了一句,重重把酒杯顿在桌上。
“那后来呢,二舅?”夕悦的声音带着紧张和急切。
郑艺洲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似乎在享受我们此刻的屏息。
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掌握关键信息的从容。
“我就看着金理事在那儿上蹿下跳,等他嚷得差不多了,才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郑艺洲模仿着当时的动作,神态平静得近乎冷漠。
“然后,我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用韩语对崔常务说了一句:‘哦,对了,崔常务,离开延吉前,听跑那条线的老兄弟说起个事儿。’”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让我们感受到那一刻谈判桌上的窒息感。
“我说:’汉城港过来,走延吉那条跑了七八年的老航线,听说最近不太平啊。’崔常务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像针一样扎在我脸上。金理事也突然闭嘴了,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我接着说,’海关那边,刚换了一茬新人,查得那叫一个严!尤其是对某些……嘿嘿,’我故意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贴着‘家用电器’标签,里面却装着些不太像家用电器的东西的集装箱,兴趣特别大。’我看到崔常务的喉结明显动了一下,金理事的脸已经有点发白了。”
“‘唉,’我叹了口气,摇摇头,‘Li ming先生还有他背后的那些大人物们,要是还走这条线运货的话……’我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在金理事那张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可得千万……小心再小心呐。’”
包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烤盘里的肉还在微微作响,油脂滴落在炭火上,迸出细小的火花。
“操!二舅!高!实在是高!”林飞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哗啦轻响,脸上全是扬眉吐气的痛快。
“釜底抽薪啊!那孙子当时就尿了吧?”
郑艺洲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畅快的笑容,也带着一丝凛冽:“金理事那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精彩得很。他想反驳,被崔常务一个眼神就钉在了原地。崔常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我:‘郑先生消息很灵通啊。那么,关于代理权,您的想法是?’”
“成了?”林敏惊喜地问出声。
“成了!”郑艺洲重重一点头,再次端起酒杯。
“虽然还没正式签字画押,但崔常务亲口承诺了!他下月中旬,亲自带团队来我们h市考察!只要我们的实体规模让他满意,代理权就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