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愤怒收割
锈水街的夜晚,是被各种非法交易和暴力冲突点亮的。废弃的第七广场,曾经或许有过集会与欢笑,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以及地面上深嵌的、洗刷不掉的暗红色污渍。今夜,这里注定要增添新的色彩。
铁拳帮与毒蛇帮,两大为虚假欢愉尘货源即将撕破脸的帮派,选择在此地“谈判”。气氛早已如同绷紧的弓弦,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劣质酒气,以及一种一触即发的暴戾。双方人马泾渭分明地站着,手里紧握着锈蚀的钢管、磨尖的钢筋,甚至有几把保养不善、但依旧能致命的火药武器。眼神交错间,火花四溅。
广场中央,放着一个打开的金属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一袋袋闪烁着诱人粉红色光泽的粉末——正是那要命的“虚假欢愉尘”。这箱尘剂,是双方矛盾的焦点,也是幕后之人抛出的、带着毒液的诱饵。
沧溟无声地站在广场边缘一栋半塌建筑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感知如同冰冷的潮水,覆盖了整个广场。他能“看”到每一个帮派成员体内奔流的肾上腺素,能“听”到他们加速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更能清晰地捕捉到,那箱虚假欢愉尘所散发出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以及其中隐藏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神血腐臭”同源的异样气息。
这假尘,果然有问题。它不仅致命,似乎还是某种……媒介?或者饵料?
但他此刻的目的,并非深究这个。
他需要“冷静尘”。大量的、高纯度的冷静尘。小禧的预言涂鸦指向了下一个可能出事的地点,他需要保持绝对清晰的思维和感知去应对,同时,分析那颗刻有终焉神纹的金属糖果,也需要极致的冷静来压制其可能引发的、属于过去的力量涟漪。而在暗渠,兑换高纯度冷静尘,最硬的通货之一,就是同样高纯度的“愤怒尘”。
哪里能一次性获得大量、且质量上乘的愤怒尘?
没有哪里,比得上一场即将爆发的、充满背叛与鲜血的帮派火拼。
他计算着时机,感知锁定在广场中央那箱尘剂上,以及双方老大——铁拳帮那个肌肉虬结的光头巨汉,和毒蛇帮那个眼神阴鸷、身形瘦高的头目——他们视线的焦点,也都在那箱诱饵之上。
就是现在。
沧溟的盲杖,在阴影中轻轻抬起,杖尖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虚虚点向那箱虚假欢愉尘。
一丝微不可察的神力波动,如同最纤细的琴弦被拨动,穿越空间,精准地落在了那箱尘剂之上。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效果立竿见影。
那箱尘剂内部,某种极其隐晦的能量平衡被这外力悄然打破。一袋靠近边缘的粉红色尘剂,包装袋毫无征兆地破裂,少量的粉末泼洒出来,与此同时,箱体内部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咔嚓”声。
这声音在寂静而紧张的对峙中,被无限放大。
“毒蛇你阴我!” 铁拳帮光头巨汉瞬间目眦欲裂,他“看到”的是毒蛇帮的人做了手脚,想独吞或者毁掉这批货!狂暴的怒意如同岩浆般从他体内喷发。
“放屁!是你们铁拳想独吞!” 毒蛇帮的瘦高头目同样厉声反驳,他同样认为是对面搞鬼。猜忌和早已积压的怒火被瞬间点燃。
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断了。
“杀!”
不知是谁先吼出了第一声。
下一刻,怒吼声、兵刃碰撞声、火药武器的轰鸣声骤然爆发,撕裂了锈水街的夜空。猩红色的愤怒尘,如同实质的火山喷发物,从每一个陷入厮杀和狂怒的帮派成员身上汹涌而出,弥漫在整个广场上空。那浓郁、暴戾的情绪能量,几乎要让空气都燃烧起来。
沧溟依旧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他脚边那个破旧的麻袋,袋口在此刻微微张开,仿佛一个无声的黑洞。
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
广场上空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高品质的“愤怒尘”,如同百川归海,开始高效地、源源不断地被吸入那微微张开的麻袋口。麻袋表面粗糙的纤维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起伏,将那些猩红的能量尽数吞噬、压缩、储存。
沧溟蒙着黑布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怜悯,也无快意。他“看”着眼前的血腥厮杀,听着濒死的惨叫和愤怒的咆哮,如同一个老农在看着田地里被收割的麦子。
只是,他收割的,是愤怒,是生命燃烧时迸发出的最炽烈的情绪。
【悬念密度:1】
1. 沧溟为获取“愤怒尘”诱导火并:揭示了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一面,以及其获取特定情绪尘埃的方式。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当最后一声惨叫戛然而止,广场上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痛苦的呻吟时,空气中弥漫的猩红愤怒尘也渐渐稀薄。
麻袋口悄无声息地闭合,恢复了那副破旧、不起眼的样子。但沧溟知道,里面已经装满了“收获”。
他没有再看那片血腥的修罗场一眼,盲杖点地,转身融入更深的黑暗。
身后,是死亡与掠夺。
前方,是为了拯救而必须进行的、更多的死亡与掠夺。
锈水街的法则,从来如此。他只是,比大多数人,更擅长利用这法则罢了。
那箱被打翻、沾染了鲜血的虚假欢愉尘,依旧静静地躺在广场中央,散发着甜腻而诡异的光芒。它所连接的那个幕后黑手,或许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但沧溟,已经得到了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足够兑换“冷静尘”的“愤怒尘”。
以及,对那虚假欢愉尘背后隐藏的危机,更深的确认。
第十章:愤怒收割(沧溟)
【我曾执掌万物终焉,如今,只想守护你一人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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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的污浊气息尚在感知中残留,老金提供的消息像几块冰冷的碎石,投入我心湖的泥沼。铁拳帮与毒蛇帮,为了“虚假欢愉尘”的货源争斗……这背后牵扯的,绝不仅仅是底层帮派的利益。那东西能制造极致的欢愉后迎来彻底的脑死亡,其运作原理,隐隐触及了情绪抽取与转化的禁忌领域,与情绪干尸的制造技术,或许同出一源。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更清晰的线索。小禧的涂鸦预言了下一场悲剧,我不能坐等它发生。但锈铁镇如同一团纠缠的锈蚀铁丝,盲目探寻只会徒劳无功。
我需要“冷静尘”。
并非市面上流通的那些稀世货色,而是需要极高纯度、能暂时压制一切杂念、极大提升思维速度和感知敏锐度的顶级“冷静尘”。只有那种纯粹度,才能辅助我在这片迷雾中,捕捉到那一丝神血腐臭的来源,解析终焉神纹重现的意义。
然而,兑换那种级别的“冷静尘”,需要支付相应的代价。黑市的规则简单而残酷,以物易物,或者,支付足够分量的、其他类型的精纯情尘。而我需要的分量,需要大量的……“愤怒尘”。
愤怒,是锈铁镇最不缺乏的情绪。但散逸在空气中的,过于稀薄混杂,不足以提取利用。精纯的、高浓度的愤怒尘,往往诞生于极端的冲突,激烈的恨意,不死不休的争斗。
我的“目光”穿透层层锈蚀的金属壁垒,投向锈铁镇东区那片废弃的广场。那里曾是旧时代某个集会场所的遗址,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和丛生的锈蚀金属植被。此刻,两股强烈而暴躁的能量源正在那里聚集,如同即将相撞的雷暴云。
铁拳帮,能量波动刚猛、混乱,带着一种蛮横的破坏欲。
毒蛇帮,能量波动阴冷、刁钻,充斥着算计与毒怨。
他们即将火拼。为了老金口中,那箱作为诱饵或是交易品的“虚假欢愉尘”。
这正合我意。
我牵着我的破麻袋,如同牵着一条无形的猎犬,无声无息地穿梭在锈铁镇的阴影夹缝中,最终抵达废弃广场的边缘。我站在一处半塌的金属横梁投下的阴影里,像一块融入了背景的锈斑。
广场中央,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对峙着。咒骂声、武器敲击地面和金属残骸的声音不绝于耳。能量的乱流在空气中激荡,大部分是愤怒,夹杂着恐惧、贪婪和一丝疯狂的兴奋。
我的感知聚焦在广场中心,那箱被随意放在一个破损水泥墩上的“虚假欢愉尘”。它散发着一种异常明亮、却令人不适的粉紫色光晕,如同甜蜜的毒药,吸引着飞蛾扑火。它也是双方视线交错的焦点,是所有愤怒与贪婪汇聚的漩涡。
就是这里。
我没有动,甚至没有呼吸的变化。只是握着盲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盲杖的杖尖,隔着近百米的距离,隔着混乱的人群与能量场,看似无意地,朝着那箱“虚假欢愉尘”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只有一丝微不可察,超越了凡人感知范畴,甚至超越了寻常情尘能量层级的……神力波动。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面投下了一颗无限小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细微却精准地扩散开来。
那丝波动,悄然拂过铁拳帮老大那被酒精和愤怒烧得通红的神经,也同时撩拨了毒蛇帮老大那多疑而敏感的警惕心。
它没有创造新的念头,只是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催化剂,将双方心底最深的猜忌、最浓的不信任,在百分之一秒内放大到了极致。
“毒蛇!你他妈的阴我!”铁拳帮老大猛地抡起他那只改装过的、如同攻城锤般的机械义肢,怒吼声如同炸雷,他“看”到毒蛇帮老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被说中了心事的惊愕(那或许只是对方下意识的反应,或许只是光影的错觉)。
“放你娘的狗屁!是你们铁拳帮想独吞!”毒蛇帮老大尖声反驳,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扭曲感而变形,他“确信”对方是在找借口火拼。
理性的弦,那根在锈铁镇本就无比脆弱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杀——!”
怒吼声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猩红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火山喷发,瞬间从对峙的双方人群中爆开!那不是光芒,是浓烈到极致的、精纯的“愤怒尘”!它们如同血色的雾气,伴随着兵刃撞击声、咆哮声、惨叫声,疯狂地弥漫开来,染红了整个广场的能量视野。
战斗,或者说,屠杀,开始了。
我依旧站在阴影里,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破旧的麻袋安静地放在我的脚边。
随着愤怒的爆发和生命的消逝,空气中弥漫的“愤怒尘”浓度达到了顶峰。它们狂躁地飞舞、碰撞、消散。
就在这时,我脚边的麻袋,袋口再次微微蠕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的吞噬。袋口仿佛产生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一股微弱但不容抗拒的吸力散发出来。空气中那些浓郁、精纯、刚刚诞生的猩红色“愤怒尘”,如同百川归海,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纷纷投入那破旧的袋口之中。
麻袋像个无底洞,高效地、贪婪地吞噬着这场由我亲手引导的纷争所产出的“果实”。它表面依旧破烂,但内部,精纯的愤怒能量正在被汇聚、压缩。
我“看”着广场上生命的流逝,听着绝望的哀嚎,感受着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愤怒与死亡的气息。
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怜悯,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永恒的、冰冷的死寂。
收割生命产出的情绪,于我而言,与收割麦子并无区别。在执掌终焉的漫长岁月里,我见证过太多文明的兴起与覆灭,太多神只的诞生与陨落。眼前这点蝼蚁的争斗,激不起我心中半分涟漪。
我所做的,只是为了获取必要的资源,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至于过程中会碾死多少虫子,不在我的考量范围之内。
麻袋的吞噬持续着,广场上的喧嚣渐渐减弱,只剩下零星的抵抗和垂死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的猩红色渐渐稀薄,大部分已被我的麻袋吸纳一空。
分量,应该足够了。
我弯腰,提起那似乎沉重了一分的麻袋,不再理会身后那片血腥的废墟,转身,无声无息地融入锈铁镇更深沉的阴影之中。
用一场血腥火拼换来的“愤怒尘”,将去兑换能让我看清真相的“冷静尘”。
这很公平。
至少,在我的规则里,这很公平。至于那些逝去的生命,他们的愤怒,只是我通往目的地的,微不足道的踏脚石。
终焉之主,从不介意踏着尸骨前行。以前如此,现在,为了守护那一点黎明,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