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内,暖灯如豆,茶香袅袅,与外面渐沉的暮色和京城暗涌的杀机形成了鲜明对比。花满楼安静地坐在窗边,听着陆小凤将今日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包括那片紫色布料、字条的剑气、更夫之死、怒蛟帮的旧债、流星剑韩凌,以及那张突如其来的神秘纸条。
陆小凤说完,将那张约他三更相见的纸团递给花满楼。花满楼接过,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又凑近鼻尖,仔细地嗅了嗅。
“墨是最劣质的松烟墨,带着一股市井巷陌特有的烟火浊气。纸是寻常的草纸,粗糙廉价。”花满楼缓缓道,“写字的人,指力虚浮,并非练家子,而且……心情紧张,笔划多有颤抖滞涩之处。”
“看来送信的人,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陆小凤抿了口茶,“那书房里的冷香和血腥气,你可有头绪?”
花满楼微微阖目,似在回忆和分辨:“那冷香,非兰非麝,带着一丝水生植物的清冽,又隐隐有药石的苦涩。我曾在一本古籍中闻过类似记载,似乎与南海一带某种名为‘龙涎蕈’的稀有香料描述相符。此香有凝神静心之效,但若与特定药物混合,亦可致人真气短暂凝滞。”
“龙涎蕈……南海……”陆小凤手指轻敲桌面,“这与怒蛟帮活动的南洋海域,倒是能扯上关系。那血腥气呢?”
“血的气味很淡,但极其新鲜,绝非陈旧血迹。而且,血中带着一丝极不寻常的甜腻感。”花满楼眉头微蹙,“这并非寻常人血,倒像是……服用了某种特殊丹药或修炼了奇特内功之人,其血液才会产生此种异变。”
线索在花满楼这里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指向了更诡异的方向。南海奇香、异变之血、失踪的海上帮派、金盆洗手的快剑客……这些碎片,似乎很难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城隍庙之约,你去是不去?”花满楼问。
“去,当然要去。”陆小凤笑道,“人家好不容易抛出的饵,我若不吃,岂不辜负了这番‘美意’?不过,独来是不可能独来的。”他看向花满楼,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花公子,可有兴趣陪我去听一出夜半鬼戏?”
花满楼微微一笑:“如此热闹,岂能错过?或许在那破殿之中,能闻到更多有趣的味道。”
三更时分,城隍庙破殿。
残垣断壁间,月光惨白,蛛网密布,只有风声穿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陆小凤如约而至,大大方方地站在殿中央,仿佛真是来赴老友之约。花满楼则悄无声息地隐在一根倾颓的梁柱之后,与黑暗融为一体。
片刻寂静后,一个黑影从殿外闪入,身形瘦小,动作透着慌张。他蒙着面,但看其步态,正是送信的小乞丐那一类人物。
“陆……陆大侠?”黑影声音发颤。
“是我。”陆小凤悠然道,“你知道李财神的下落?”
“我……我不知道……”黑影急忙道,“是有人给了我银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着,他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物件,就要递过来。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疾射而来,并非射向陆小凤,而是直取那送信黑影的后心!速度快得惊人,显然是要灭口。
陆小凤早有防备,身形一动,灵犀指已出,堪堪在那暗器即将命中黑影前将其弹飞,“叮”的一声,一枚乌黑的透骨钉钉入了旁边的砖墙。
几乎在同时,花满楼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东南角,梁上三人。西北窗后,一人。香气源自东南第二人,与书房冷香同源。兵刃有铁锈味,应是寻常刀剑,非快剑。”
行踪被一语道破,埋伏者顿时一阵骚动。东南角梁上三人知道无法再藏,厉喝一声,扑将下来,刀光霍霍,直取陆小凤。西北窗后也跃入一人,配合夹攻。
这几人武功不弱,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在陆小凤和花满楼面前,却远远不够看。陆小凤身形如凤舞九天,在刀光中穿梭自如,灵犀指每每点在对方腕脉或关节处,几声痛呼,兵器纷纷落地。花满楼虽未直接出手,但其精准的报位,犹如给陆小凤添了一双无所不在的眼睛,让他应对得更加轻松自如。
转眼间,四名杀手尽数被制住。陆小凤一把扯下其中一人的面巾,是个面目陌生的汉子。他重点看向花满楼所指的“香气来源”那人,厉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李默白在哪里?”
那杀手咬紧牙关,眼神凶狠,显然打算顽抗到底。
就在这时,花满楼忽然侧耳倾听,低声道:“外面还有一人,轻功极高,刚才一直在窥视,现在……走了。”
陆小凤心念电转,对那送信的黑影道:“你走吧,以后莫再贪这种小利。”那黑影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陆小凤看着地上被制住的杀手,知道从他们口中恐怕难问出核心秘密,真正的幕后主使异常谨慎,派来的都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今晚的约会,与其说是摊牌,不如说是一次试探——试探他陆小凤查到了哪一步,身边还有哪些帮手。
“流星剑韩凌……南海奇香……异种血气……还有这训练有素的杀手……”陆小凤喃喃自语,目光透过破殿的屋顶,望向那轮冷月,“布局之人,心思缜密,势力不小,而且,似乎非常了解桃花组织的行事手法,才能如此巧妙地模仿和利用。”
李默白的失踪,恐怕不仅仅是简单的绑架或复仇,其背后牵扯的利益和秘密,可能远超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