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总部议事厅,气氛与月前讨论内陆困局时的凝重截然不同。
巨大的厅堂内,灯火通明,弥漫着一种振奋人心、充满希望的暖意。
清云的核心骨干、各路主事、船队首领、工坊大匠、乃至慈幼院、女塾、济安堂的杰出代表济济一堂,人人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期待。
“诸位!”穗安的声音清朗,带着由衷的喜悦,“自海天船队满载而归,至医学院、女子书院尘埃落定,巫医之患根除,我清云可谓连战连捷,气象一新!此非我一人之功,实乃诸位同心同德,披荆斩棘,方有今日之盛!”
厅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乃清云立身之本!”穗安神色一正,“今日,便论功行赏,擢拔贤能,以彰功绩,以励来者!”
她拿起一份早已拟好的清单,声音清晰有力,每一项奖赏都具体而明确:
织女号远航船队,妙善,船队总领: 赐黄金五千两,福州城内顶级宅邸一座,清云商行‘甲’级永久干股一份,擢升为清云商行‘少东家’……
各船船长、领航、账房、护卫队长、随船女医首领: 各赐白银两千两,清云商行‘丙’级永久干股一份……
所有船员每人赐白银一千两!赐特制“清云勋章”一枚,凭此勋章,其本人及直系亲属在清云所有产业享有优先权及费用减免!阵亡及重伤者抚恤加倍,其子女由清云慈幼院抚养至成年,并优先进入女塾或工坊学徒!
海生虽开拓受挫,但忠心耿耿,统筹有力,维持了清云基本盘。赐白银三千两,清云商行‘乙’级永久干股一份,调任闽地清云商行总掌柜,总管福建路内所有清云商行、工坊、物流等商业运营!
妙珠主持泉州女塾、慈幼院卓有成效,筹建女子书院居功至伟。赐白银两千两,福州风景佳处别院一座,清云文教体系永久首席顾问,全权负责女子书院筹建及未来管理!
济安堂众名医斗法扬威,日常活人无数。各赐白银一千五百两,特制“仁心金针”一套,医学院筹建委员会专家,未来享有医学院名誉山长待遇及丰厚束修!
技工研发部再记一功!赐白银五千两,核心研发人员赐‘巧匠’金牌,享清云终身供奉,乌龙茶工坊利润一成分红权三年!水泥配方保密有功者额外重赏!
明心性格坚韧,处事沉稳,忠诚可靠,更兼有将门之女的胆识。赐白银一千两,擢升为兴化军清云体系总管!
穗安特意看向海生:“海生,明心年轻,兴化军乃清云重要支点,烦请你这位闽地总掌柜,多多照拂指点。”
海生立刻起身,郑重应诺:“东家放心!海生定当竭尽全力,助明心姑娘站稳脚跟,将兴化军经营成铁桶一般!” 这既是对明心的重用,也是对海生这位元老地位的再次确认和倚重。
苏文君赐白银八百两,“慧心”玉牌一枚,特聘为女子书院筹建委员会助理,协助妙珠处理具体事务,并兼任首期学员预科班讲师!
……
每一项奖赏宣布,都伴随着由衷的赞叹、感激的泪水与热烈的掌声。
穗安的奖赏,不仅丰厚实在,更极具针对性,将功劳、能力与未来职位紧密挂钩。对元老委以核心重任,对功臣给予至高荣誉与保障,对新生力量大胆破格启用,对技术人才给予充分尊重与利益共享。
这份赏罚分明的气度与精准的用人眼光,让所有清云人无不心服口服,归属感与凝聚力空前高涨!
最后,穗安看向被众人簇拥、还有些难以置信的妙善,朗声道:
“妙善!”
“弟子在!”妙善立刻出列,英姿飒爽。
“清云少东家之位,责重千钧!你首要之务,便是持我令牌,调动一切资源,彻查清云上下!”
穗安递过一枚刻有“清云”二字与特殊符文的玉牌,目光如炬,“从商行账目、工坊耗损、仓储物流,到慈幼院开支、女塾束修、济安堂药资……巨细靡遗!
凡有贪墨舞弊、懈怠渎职、欺上瞒下者,无论何人,无论旧功,一律按规严惩,绝不姑息!我要一个干干净净、高效运转的清云,迎接未来的大风大浪!你可能做到?”
“弟子领命!”妙善接过令牌,只觉重逾千斤,但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决心与锐气,“必不负师父重托!定还清云朗朗乾坤!”
这既是赋予无上权力,也是交付巨大考验。用妙善这位新晋少东家、威望正隆的船队英雄来“刮骨疗毒”,既能震慑宵小,又能树立其权威,一举两得。
“好!”穗安满意点头,看向群情振奋的众人,“赏功已毕,清腐即将开始!望诸位同心同德,各司其职。清云之未来,不在汴京朝堂,不在海外仙山,而在吾等脚下。在闽地深耕之基业,在医学院培育之良医,在女子书院启蒙之贤才,在工坊锤炼之精器,在商行流通之货殖,更在诸位心中不灭之志!望诸君共勉!”
“谨遵东家教诲!同心同德,共筑基业!”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响彻云霄。
清云庞大的机器已然开始高效运转,医学院的选址正在勘定,女子书院的蓝图在妙珠和苏文君手中日渐清晰,妙善手持令牌,目光锐利地开始了内部的清查风暴。
一切都步入了穗安规划的轨道,有条不紊,生机勃勃。
然而,喧嚣落定,繁华背后,一股深埋心底的思念,如同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在总部书房,她与五姐妙珠难得地坐下,聊起了家常。
“家里都还好?”穗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妙珠放下手中关于书院的图纸,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却也带着一丝疲惫和歉意:
“都好,爹娘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念叨你。大哥大嫂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小舟舟调皮得很,满院子跑,可招人疼了。
我……唉,还是去年过年匆匆回去了一趟,待了不到三天。这次书院事忙,怕又是……”
穗安握住妙珠的手,理解地点点头:“五姐辛苦了。家里有我,这次回去,定替你好好陪陪爹娘,看看小舟舟。”
她不再多言,起身从内室取出早已备好的大包小裹。有给父亲的上好乌龙茶和温养身体的滋补药材;有给母亲轻柔暖和的江南丝棉料子和安神的香料;有给大哥大嫂实用的珍珠养殖诀窍和结实耐穿的衣料;
最多的,是给小舟舟的——精巧的木雕小马、色彩鲜艳的布老虎、还有一盒盒福州的特色糕点。
每一样东西,都凝聚着她对家人的思念和无法常伴左右的愧疚。
安排好最后几件琐事,穗安婉拒了护卫随行,只身一人,踏上了前往湄洲岛的渡船。
海风猎猎,吹拂着她素色的道袍。船离福州港越来越远,熟悉的繁华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眼前是无垠的碧波,海天一色,鸥鸟翔集。
这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穗安的心,却如同这船下的海水,看似平静,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波澜。
近乡情更怯。
三年了。
她想起了父亲林愿日渐佝偻的背影,想起了母亲王氏鬓角悄然生出的华发,想起了大哥林洪毅那憨厚朴实的笑容,想起了大嫂操持家务的辛劳,更想起了阿姐的慈悲与对自己的爱护。
还小侄子舟舟,他该会跑会跳了吧?会不会怕他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姑姑?
对家人的思念,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带着温暖的酸楚。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们,想拥抱年迈的父母,想捏捏小侄子胖乎乎的脸蛋,想尝尝大嫂做的家常饭菜,想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听父亲讲讲岛上的渔汛,听母亲絮叨些家长里短。
然而,心底深处,却又弥漫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怯意。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乱了她的鬓发。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望着海平线尽头,那逐渐显现的、熟悉的岛屿轮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湄洲岛,越来越近了。
已经能看到岛上郁郁葱葱的山林,看到熟悉的渔村轮廓,看到海边停泊的渔船,甚至能看到岛一侧高处,那座在阳光下闪耀着琉璃金光的巍峨庙宇——妈祖神袛。
家,就在眼前。
那个承载了她最纯粹、最柔软情感的地方,那个能让她暂时卸下所有盔甲和重担的港湾。
可她的脚步,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变得有些沉重。喜悦与忐忑交织,思念与怯懦缠绕,化作一股复杂的暖流,在她胸中激荡,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船,缓缓靠岸。熟悉的码头,熟悉的喧闹声,熟悉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穗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整了整衣襟,抱着满怀的礼物,踏上了故乡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