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化身化作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青衣布履,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一副远游求仙问道的模样,漫步于钟灵毓秀的名山大川之间。
她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循着那些从欲界感知到的、异常情绪波动的轨迹,悄然探寻。
这一日,她行至一处云雾缭绕的山涧,忽见前方一名年轻道士正与一只作恶的小妖缠斗。
那道士看面容不过十五六岁,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身着略显宽大的道袍,手法虽略显生疏,却一招一式正气凛然,最终成功将那妖物收服于一道符箓之中。
小道士擦了擦额角的汗,长舒一口气,一回头,正看见站在不远处观望的穗安,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明朗又略带羞涩的笑容。
“这位姑娘,没吓到你吧?”他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声音清亮。
穗安微微摇头,福了一礼:“道长神通,为民除害,小女子佩服。”
她目光扫过小道士洗得发白的道袍和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敢问道长仙山何处?”
小道士连忙还礼,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叫守一,是云翠山清虚观的小道士,奉师命下山历练的。姑娘你这是……”
“我名穗安,听闻山中多隐士,特来寻仙访道,希望能得遇仙缘,拜师学艺。”穗安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向往。
守一一听,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些许惋惜之色:“姑娘你来晚了一步呢,如今这天下修道之人,怕是难寻了。”
“哦?这是为何?”穗安露出疑惑的表情。
守一很是热心,解释道:“是昆仑山的元始天尊下了法旨,命座下弟子皆闭关七年,静诵黄庭。
这天下玄门,谁不唯天尊马首是瞻?自然也都一同关闭了山门,谢绝外客了。
我这也是恰好在法旨下达前下了山,才没被关在观里。”
“七年?”穗安蹙眉,“若等七年,岂不错过了最佳的修行年岁?”
“是啊是啊!”
守一同感地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积极地为她出主意,
“不过姑娘你也别灰心。名门大派虽然关了山门,但你可以去寻访那些修仙世家呀,他们或许有别的门路。”
“修仙世家?”穗安表现出好奇,“修道之事,不是最重天缘与自身功德修为吗?何时也有了世家之说?”
守一挠了挠头,显然也有些困惑:“这个我也不是很懂。听师父和师兄们偶尔提起,说这些世家好像在天上有些关系。”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就像我们观里拜三清祖师爷一样,他们是祖先长辈在天庭任职,好像能有些便利。
听说偶尔还会有天上的灵芝仙草赐下,所以就算资质,呃,寻常些,也能有机会得道飞升呢。”
他话说得含蓄,但穗安已然明白。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神仙体系内的体现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追问,语气纯然是求教者的好奇:“原来如此。那这些世家中人,品性修为如何?天庭选拔仙才,难道不考察这些吗?”
守一被问住了,脸上显出更深的迷茫:“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这次下山,除了除妖历练,其实也想偷偷去看看这些修仙世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坦诚道,“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听说他们那些家族子弟,修炼的速度和天赋都好像特别高似的……”
他说着,语气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单纯的好奇和不解,仿佛遇到了一个与认知相悖的难题。
穗安看着他稚嫩而认真的脸庞,心中了然。
她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纯净、一心向道的小道士守一,微微一笑道:“多谢守一道长解惑,这世间之大,果然无奇不有,愿道长此行,能寻得心中答案。”
守一不好意思地笑了:“姑娘客气了。你也多加小心,若是寻访世家,也多留个心眼。”
两人于山涧旁别过。守一继续他的历练与观察之路,而穗安,则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陇山深处,风如刀割,吹过嶙峋的石壁与枯黄的草甸,带着一股原始而苍凉的气息。这里已近戎狄之地,人烟稀少,民风剽悍。
穗安行走在这片粗犷的土地上,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的、与中原腹地截然不同的野性灵力,以及一种与猛兽共生般的独特修行气息。
根据她之前的探听,御兽公孙家就隐于这片群山之中。
这一日,她正循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与淡淡的妖气追踪,忽听得前方山谷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兽吼和一声少女的厉叱,紧接着便是激烈的打斗声。
穗安悄然潜近。
只见谷底一片狼藉,一头体型异常庞大、獠牙外翻的凶暴野猪正疯狂地冲击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便于行动的皮裘,头发凌乱地束在脑后,脸上沾着血污和尘土,却掩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的凶悍与不屈。
她显然受了重伤,左臂无力地垂下,鲜血浸透了衣袖,腰间也是一片暗红,行动已然迟滞,却仍凭借着一股狠劲,挥舞着一柄厚重的骨刀与野猪周旋。
她的打法毫无章法,全是悍不畏死的以命搏命,每一次闪避和劈砍都带着狼一般的野性。
“吼!”野猪再次猛冲,獠牙眼看就要挑中少女的胸膛。
穗安目光一凝,指尖微不可查地弹出一道细微的流光。
那并非强大的攻击,而是一缕精纯的、源于自然生灵的安抚意念,轻轻触动了野猪狂暴的神智。
野猪冲势猛地一滞,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就这瞬息的机会,那少女眼中凶光爆闪,竟不后退,反而猛地迎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骨刀狠狠捅进了野猪的脖颈!
“嗷——!”野猪发出濒死的惨嚎,轰然倒地。
少女也脱力般地跟着摔倒,大口喘着粗气,血沫从她嘴角溢出。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伤势过重再次跌坐在地。
穗安这才从岩石后走出,缓步来到谷底。
听到脚步声,少女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再次变得警惕而凶狠,像一头受伤的幼兽,死死盯住穗安,沾血的骨刀横在身前:“谁?”
“路过之人,闻到血腥味而来。”
穗安声音平静,目光扫过她的伤势,“你伤得很重,若不及时救治,这条手臂怕是保不住了,内腑也在出血。”
少女咬着牙,依旧充满戒备:“不用你管!你是哪家的人?狄部的?还是中原那些软脚虾派来的探子?”
穗安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听闻此地有公孙一家,善御百兽,性如孤狼。看你身手打法,倒有几分相似。”
少女愣了一下,眼神中的敌意稍减,但警惕未消:“你认识我们公孙家?”
“略有耳闻。看来我猜对了。”
穗安走近几步,无视她横着的刀,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口,“我不是你的敌人。若我是,此刻你已无还手之力。”
少女瞪着她,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和现状,终是慢慢放下了骨刀,但身体依旧紧绷:“你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