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标会定在周五上午九点，顾氏集团总部一楼的国际会议厅。周四晚上，晚舟设计工作室的灯亮到了后半夜，键盘敲击声和打印机运转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飘着速溶咖啡的苦味——所有人都在为最后一轮方案优化冲刺，唯独苏晚坐在设计台前，对着电脑里那封匿名邮件发呆。
屏幕上是恒宇方案的动线设计截图，红色批注标着“主入口至电梯厅转折处宽度仅1.8米，早高峰人流拥堵风险达70%”，旁边还附着恒宇内部的测算表格，数据潦草，明显是临时拼凑的。苏晚放大截图，看着恒宇方案里“光伏幕墙年发电量12%”的标注，心里清楚——这个数据是造假的，按他们设计的光伏板密度，实际发电量撑死了8%，根本达不到顾氏的要求。
“苏姐，最后一版ppt改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要调整的？”林晓揉着通红的眼睛，把笔记本电脑递过来，屏幕上是方案的“核心优势”页，用数据可视化图表展示了成本控制、环保参数、施工周期三项核心指标，每项都比行业平均水平高出一截，“我把城西产业园的客户评价做成了视频，到时候在汇报结尾放，更有说服力。”
苏晚接过电脑，目光却没落在ppt上，而是问：“小陈，恒宇最近有没有新的动作？比如联系评审团的人。”
正在整理设计手稿的小陈抬起头，手里还捏着马克笔：“我托设计院的朋友打听了，恒宇的张涛昨天去见了评审团的李教授，送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字画，不过李教授没收，还把他骂了一顿。听说顾总已经跟评审团打了招呼，这次竞标全程录音录像，谁敢搞小动作，直接取消资格。”
苏晚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更纠结——顾沉舟已经做到这份上，她要是再用匿名邮件里的信息，反而显得不磊落。可要是不用，恒宇在汇报时故意抹黑她，她该怎么应对？
“苏姐，你怎么了？从下午开始就魂不守舍的。”林晓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电脑屏幕，“这不是恒宇的方案截图吗？你从哪弄来的？”
苏晚没隐瞒，把匿名邮件的事说了一遍：“不知道是谁发的，里面还有恒宇准备在评审会上攻击咱们‘抄袭’的话术。我现在纠结的是，要不要用这些信息——用了，怕被反咬窃取商业机密；不用，又怕他们在评审团面前胡说八道。”
工作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周姐放下手里的验收报告，沉吟道：“我觉得不能用。咱们好不容易靠声明扭转了舆论，要是现在跟恒宇扯上‘商业机密’的官司，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再说，顾氏的评审团里有三位都是行业泰斗，最看重原创和诚信，恒宇要是敢胡说，咱们拿出设计手稿和时间线，自然能反驳。”
小陈也点头：“周姐说得对！咱们的方案比恒宇扎实多了，比如光伏幕墙，咱们有实际测试数据，恒宇只有一张嘴。就算他们提‘靠关系’，顾总肯定会站出来澄清，咱们没必要用这种‘暗招’。”
苏晚看着大家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纠结渐渐散去——她成立工作室的初衷，就是想做“干净的设计”，靠专业赢得尊重，要是为了一个项目违背初心，就算赢了，也不会踏实。
“好，听你们的。”苏晚关掉匿名邮件，把电脑还给林晓，“把ppt里‘行业对比’那页删掉，咱们只讲自己的方案，不跟任何对手比较。另外，把所有设计手稿按时间顺序装订好，明天带到竞标会现场，要是恒宇提抄袭，咱们直接把证据拍在桌上。”
决定一旦做出，工作室里的氛围重新活跃起来。林晓修改ppt，小陈整理手稿，周姐核对需要带的材料，苏晚则重新检查了一遍成本测算表，确保每个数据都准确无误。凌晨三点，所有准备工作终于完成，大家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坚定的笑容。
“明天要是拿下项目，我请大家去吃海鲜大餐！”苏晚笑着说，语气里满是期待。
“好啊！我要吃帝王蟹！”林晓立刻接话，眼里闪着光。
周四晚上，顾氏集团三十层的总裁办公室也亮着灯。顾沉舟看着助理发来的“恒宇方案漏洞核查报告”，指尖在“光伏幕墙数据造假”那一页停住——助理已经核实，恒宇的方案里，光伏板的选型和安装角度都有问题，实际发电量根本达不到承诺的12%，而且他们的动线设计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只是用华丽的效果图掩盖了。
“顾总，恒宇的张涛还在试图联系评审团的王工，要不要我去拦一下？”助理站在桌前，语气有些担忧。
“不用。”顾沉舟放下报告，拿起桌上的晚舟设计方案，“王工是建筑安全领域的专家，最讨厌数据造假，恒宇找他，只会自讨没趣。你明天早上把这份核查报告交给评审团，不用说是我提供的，就说是‘设计院常规的方案预审结果’。”
“明白。”助理应下，又补充道，“苏小姐那边，我已经确认过，她没有用匿名邮件里的信息，而是在优化自己的方案，还准备了完整的设计手稿和时间线。”
顾沉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他就知道，苏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个女人，有专业能力，更有底线，这比什么都重要。
“明天竞标会，我会去现场。”顾沉舟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你安排一下，把晚舟设计的汇报顺序排在恒宇后面，我倒要看看，恒宇在看到晚舟的方案后，还能不能沉住气。”
助理愣了一下——通常竞标会的汇报顺序是随机抽签的，顾总这么安排，明显是在给苏晚“铺路”。但他没多问，只是点头：“好的，顾总，我现在就去安排。”
周五早上八点半，顾氏集团国际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人。评审团坐在前排，三位行业泰斗加上顾氏的两位高管，表情都很严肃。会议厅的两侧坐着各个竞标团队，晚舟设计的位置在最右边，苏晚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装订好的设计手稿和U盘，眼神平静却坚定。
林晓坐在她旁边，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苏姐，恒宇的人在看咱们，好像不太高兴。”
苏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恒宇的张涛正坐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眼神里满是不屑。看到苏晚看过来，他故意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苏晚没理会，只是闭上眼睛，在心里过了一遍汇报流程——从项目背景分析到方案设计理念，从成本控制到供应链保障，每个环节都烂熟于心。她知道，这场竞标会，不仅是为了工作室的未来，更是为了证明“小工作室也能靠专业赢得尊重”。
九点整，竞标会正式开始。主持人走上台，手里拿着汇报顺序表：“首先，感谢各位团队参与顾氏集团总部新址项目的竞标。今天的汇报顺序如下：第一，AIm国际设计院；第二，恒宇集团；第三，晚舟设计工作室；第四，城东建筑设计院。现在，有请AIm国际设计院的代表上台汇报。”
苏晚心里愣了一下——汇报顺序竟然是按“国际大所→大型集团→小工作室”的顺序来的，而且晚舟设计排在恒宇后面，这明显不是随机抽签的结果。她看向会议厅的后门，正好看到顾沉舟走进来，穿着深灰色西装，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径直坐在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目光不经意间与她对上，又很快移开。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汇报顺序，肯定是顾沉舟安排的。他是想让她在看到恒宇的汇报后，能及时调整策略？还是有别的考虑？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AIm的汇报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方案很华丽，用了大量的3d动画展示建筑外观，却很少提到实际的成本控制和施工细节。评审团的李教授皱着眉，中途打断了他们的汇报：“你们的方案里，绿色建筑三星标准的达标依据是什么？能不能具体说一下环保技术的应用细节？”
AIm的代表明显没准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尴尬地坐下。接下来是恒宇集团的汇报，张涛拿着U盘走上台，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他的汇报一开始就直奔主题，展示了恒宇的“强大实力”，却在提到核心参数时，故意加快了语速，试图蒙混过关。
“我们的光伏幕墙年发电量能达到12%，远超顾氏的要求，而且成本比行业平均水平低5%。”张涛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语气里满是得意，“另外，我们的动线设计采用了‘智能分流’技术，能确保早高峰没有拥堵风险。相比某些小工作室，我们不仅有实力，更有经验，能保证项目按时按质交付。”
这话明显是在暗指晚舟设计，林晓气得想站起来反驳，却被苏晚拉住了。苏晚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等她上台，自然会用数据说话。
恒宇的汇报结束后，评审团的王工率先提问：“你们的光伏幕墙，用的是什么型号的光伏板？安装角度是多少？有没有实际的测试数据？”
张涛的脸色变了变，眼神有些慌乱：“我们用的是市面上最好的光伏板，安装角度是经过专业测算的，测试数据……后续会提供给顾氏。”
“后续提供？”王工皱起眉，语气里满是不满，“竞标会现场就该展示完整的测试数据，你现在说后续提供，是不是根本没有？”
张涛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们的方案是经过专业团队设计的，肯定没问题，王工您放心。”
就在这时，主持人走上台：“感谢恒宇集团的汇报，接下来，有请晚舟设计工作室的苏晚女士上台汇报。”
苏晚深吸一口气，拿起U盘和设计手稿，稳步走上台。她走到讲台前，先向评审团鞠了一躬，然后打开ppt，声音平静却有力：“各位评审老师，各位领导，大家好，我是晚舟设计的苏晚。接下来，我将从‘项目痛点解决’‘方案核心优势’‘落地保障措施’三个方面，为大家介绍我们的方案。”
她的ppt没有华丽的动画，只有清晰的数据和简洁的图表。在讲到光伏幕墙时，她直接调出了实际测试视频：“我们的光伏板采用的是xx型号，安装角度35度，经过连续一周的实地测试，日均发电量达到了预期的15%，这里是测试数据的原始记录，每小时的发电量都有详细标注。”
评审团的老师们立刻凑在一起，仔细看着屏幕上的测试数据，眼里露出认可的神色。苏晚继续汇报，讲到动线设计时，她调出了人流模拟动画：“我们的主入口至电梯厅宽度3米，设置了双向导流标识，早高峰人流拥堵风险低于5%。这里是我们做的1000人次的模拟测试报告，各位老师可以看一下。”
就在她准备继续汇报成本控制措施时，评审团的李教授突然开口：“苏小姐，我们收到一份匿名材料，里面提到恒宇的方案存在动线设计缺陷和光伏数据造假，你对此有没有了解？或者说，这份材料是不是你提供的？”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台下的张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最后一排的顾沉舟，也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复杂。
她该怎么回答？承认了解，会被怀疑与匿名材料有关；否认了解，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匿名材料里的漏洞，正好是恒宇方案的致命问题。这场看似顺利的汇报，突然陷入了意想不到的僵局，而苏晚的回答，将直接决定评审团对她的看法——甚至影响整个竞标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