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晨光带着点懒意，斜斜地淌过客厅地毯，把顾沉舟手里的米白色绒布染成了暖黄色。他蹲在地毯上，捏着一把钝剪刀（上次剪辅食碗标签时弄钝的），对着绒布比划了三分钟，最后下剪子还是歪了——剪出个斜斜的月牙形，边缘还挂着几根没剪齐的线头。他皱着眉想补救，结果越剪越歪，最后干脆把布团成一团，自嘲地笑：“算了，歪就歪，安安又不挑样子。”
旁边的矮柜上，摆着他准备的“触觉探索包”：一块滑溜溜的丝绸（苏晚的旧丝巾，剪了个小角）、一块粗棉布（婆婆做艾草枕剩下的边角料）、一块软乎乎的珊瑚绒（安安旧连体衣拆的），还有一个装着温水的硅胶小方巾。每样东西都用消毒湿巾擦了三遍，标签贴得歪歪扭扭，“丝绸”写成了“丝稠”，还是苏晚刚才路过时顺手改过来的。
“你这‘触觉包’，看着倒像堆碎布拼的。”苏晚端着两杯温柠檬水走过来，看到他手里的歪月牙绒布，忍不住笑，“衬衫袖口沾到绒线头了，等下洗不掉。”
顾沉舟低头一看，浅灰色衬衫袖口果然沾了几根米白绒线，是刚才揉布时蹭的。他满不在乎地掸了掸：“没事，这衬衫早成‘育儿专用衫’了，上次南瓜泥、上次艾草屑，多这几根线不算啥。”说着，他把安安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放在铺好的触觉垫上——垫子还是上次学坐时用的艾草垫，边缘有点起球，却软得很。
安安穿着浅粉色连体衣，小脚丫蹬着垫子，看到顾沉舟手里的珊瑚绒，立刻伸着小爪子去抓。顾沉舟赶紧把布递过去，指尖轻轻托着她的小臂：“慢点抓，这布软，别裹住手。”安安抓着珊瑚绒，往脸上蹭了蹭，小眼睛眯成了月牙，还“咿呀”地叫了一声，像是在说“舒服”。
苏晚蹲在旁边，拿起丝绸递到安安另一只手里：“安安试试这个，滑滑的，跟你上次玩的艾草香囊不一样。”安安的小手碰到丝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把布往嘴里送——顾沉舟眼疾手快地拦住，哭笑不得：“这不能吃，咱们是摸，不是啃。”
正闹着，顾沉舟的工作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助理小陈”的名字，他看了眼怀里正抓着粗棉布玩的安安，接起电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什么事？”
“顾总，华北项目的合作方说今天必须面谈，合同里有个条款他们不认可，非要您亲自定夺，不然就暂缓合作。”小陈的声音透着急，“我已经把条款整理好了，现在送过去给您？”
顾沉舟的手指轻轻蹭着安安的小脸蛋，沉默了两秒：“不用送。你跟合作方说，条款让副总先跟他们谈，把他们的核心诉求记下来，我晚上看邮件。今天我陪孩子，走不开。”
“可是顾总，这个项目咱们跟进了快一年，要是暂缓……”
“项目能缓，安安第一次摸这些布可缓不了。”顾沉舟的语气很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跟他们说，我对项目有诚意，但家人的时间，我耽误不起。”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沙发缝里，转身继续陪安安玩布：“咱们不理工作，安安再摸摸这个棉布，糙糙的，跟爸爸的胡茬有点像。”
苏晚看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带着点温柔的光晕。她想起去年苏晚孕吐最严重的时候，顾沉舟推掉海外会议，在家煮孕吐餐，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却捧着一碗小米粥，眼里满是期待地问“好不好吃”——那时候他还带着点手忙脚乱，现在却能稳稳地陪着安安做触觉探索，连语气都软了好几分。
“还记得安安刚出生的时候，你连抱都不敢抱，怕把她弄疼。”苏晚轻声说，伸手帮安安把滑到脸上的丝绸拨开，“现在倒成了她的‘专属玩伴’，连触觉探索都想得这么细。”
顾沉舟笑了，低头在安安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那时候是没经验，总怕做错。现在才知道，只要用心陪她，哪怕笨一点也没关系。”
门铃响的时候，安安正把粗棉布盖在头上玩“躲猫猫”，小爪子偶尔露出来晃一下，惹得顾沉舟和苏晚笑个不停。顾沉舟抱着安安去开门，门外站着婆婆，手里提着个鼓囊囊的布包，还飘着淡淡的艾草香。
“奶奶来啦！”顾沉舟侧身让她进来，“安安刚才玩布，还学会躲猫猫了呢！”
婆婆走进来，先凑到安安面前，笑着说：“我的乖孙女真聪明！”然后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蓝布封皮的旧相册，“我昨天收拾老柜子，翻出你小时候的相册，里面还有你玩的触觉玩具，想着拿过来给你们看看，跟安安现在玩的多像。”
顾沉舟眼睛一亮，赶紧接过相册，坐在沙发上翻开。第一页就是他三岁时的照片：穿着开裆裤，手里攥着一块粗棉布，旁边放着个艾草编的小团子，跟现在安安手里的棉布一模一样。“我还记得这个！”顾沉舟指着照片笑，“当时您说让我摸粗布练触觉，我还哭着说扎手，非要抱那个艾草团子。”
婆婆坐在旁边，也跟着笑：“可不是嘛，你小时候比安安还娇气，摸不得一点糙东西。现在倒好，还会给安安准备这么多触觉布，比我那时候细心多了。”
苏晚凑过来看相册，翻到顾沉舟陪苏晚产检的照片——照片里的顾沉舟穿着西装，却紧张地扶着苏晚的腰，手里攥着产检手册，眉头皱得紧紧的。“你看你那时候，紧张得连西装扣子都扣错了。”苏晚笑着调侃。
顾沉舟耳尖有点热，摸了摸头：“那时候总怕你和安安出什么事，脑子都乱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还没真明白‘爸爸’这两个字的分量。”
翻到安安满月宴的照片时，婆婆忍不住感慨：“那天你说‘家里苏晚永远第一’，妈听了心里真高兴。以前总担心你把工作看得太重，忽略了家里，现在看到你这么疼安安，这么照顾晚晚，妈就放心了。”
顾沉舟抱着安安，手指轻轻划过照片里的苏晚——那天的苏晚穿着浅紫色礼服，怀里抱着安安，脸上满是温柔。他轻声说：“以前我总觉得，成功是签多少合同，赚多少钱。现在才明白，成功是看着安安抓着布笑，是晚晚靠在我肩上的温度，是咱们一家人围在一起翻相册的时光。”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顾沉舟抱着安安，苏晚靠在他的肩上，婆婆坐在旁边，手里捧着旧相册。安安手里攥着一小块珊瑚绒，小脑袋靠在顾沉舟的怀里，眼睛慢慢闭上，嘴角还微微向上翘着，像是在做甜甜的梦。
“沉舟，你说咱们以后会一直这么幸福吗？”苏晚轻声问。
顾沉舟低头看着怀里的安安，又看向身边的苏晚和婆婆，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会的。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每天看着安安摸一块新布，翻一页旧相册，就是最大的幸福。”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夕阳下的风，“以前总想着往前跑，追着项目、追着业绩。现在才知道，最该抓住的，是身边的人，是这些藏在触觉里、相册里的，平凡又温暖的瞬间。”
月光慢慢爬上来，洒在他们身上，把一家三口的身影拉得很长。顾沉舟轻轻拍着怀里的安安，哼起了摇篮曲，调子虽然不算准，却裹着满满的温柔。他手里还攥着那块歪月牙形的绒布，布料软乎乎的，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温度——这个曾经总把“效率”“项目”挂在嘴边的总裁，早已在“奶爸”的身份里，把“守护”二字，缝进了每一块触觉布、每一页旧相册，缝进了与家人有关的，每一个温情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