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落地窗时，先碰响了安安放在爬行垫上的玩具车。金属车轮转着圈，把浅金色的光切成细碎的片，落在顾沉舟刚剥好的栗子仁上——瓷碗里的栗子仁堆得浅浅一层，每颗都去了内皮，泛着奶白的光泽，是他今早花了半小时慢慢剥的。以前总觉得这种耗时的事是浪费，如今站在厨房，听着砂锅里小米粥“咕嘟”冒泡，才懂这“慢”里藏着的踏实。
他把栗子仁倒进粥里，木勺轻轻搅动，米油裹着栗子的甜香漫出来，飘到客厅时，刚好撞见安安跌撞着朝厨房走。小丫头穿着鹅黄连体衣，学步鞋的鞋底蹭着地板，手里攥着颗深棕色的纽扣，是前几天顾沉舟衬衫上掉的，她找了两天才从沙发缝里抠出来，此刻举得高高的，嘴里喊着：“爸！扣！”
顾沉舟擦手出来，刚弯腰，安安就扑进他怀里，纽扣塞进他掌心。小家伙的手软乎乎的，带着刚玩过积木的薄汗，抬头时，额前的碎发还沾着点粥香——是苏晚刚才喂她吃了小半碗凉粥，蹭在头发上没擦干净。“咱们安安会找纽扣了？”他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转头看见苏晚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张叠好的植物园门票，眼底盛着笑意。
“家庭日的第一站，就去植物园吧？”苏晚把门票放在茶几上，“安安上次看绘本里的蝴蝶，一直吵着要见真的。”她伸手帮顾沉舟拂掉肩上的粥粒，“你这栗子粥熬得够细，刚才安安吃了小半碗，都没卡着。”
顾沉舟把安安放在宝宝椅上，转身盛粥。白瓷碗里，栗子仁沉在碗底，咬开时带着绵密的甜，他忽然想起危机最严重的那周，苏晚买了袋栗子，他顾着看景明的持股报告，连壳都没剥就放凉了，后来苏晚默默收起来，直到上周才又拿出来。“这次的栗子甜，”他往苏晚碗里舀了勺，“比上次的还好吃。”
苏晚笑了笑，没提上次的事，只把安安的辅食碗递过去：“再给她拌点粥，刚才没吃饱，眼睛一直盯着你的碗。”安安确实在盯着，小勺子在碗里敲得“当当”响，嘴里“粥！栗！”地叫，小模样急得可爱。
刚喂完安安，顾沉舟的手机响了，是李伟的电话。按下接听键，李伟的声音很稳，没有了之前的急意：“顾总，昨天跟远通的资金对接完了，第一笔五千万已经到账，城西项目的环保设备今天就能发货。另外，景明退出后，有几家合作方主动联系咱们，想续签下季度的合同，我整理了清单，发您微信了。”
顾沉舟握着手机，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客厅里苏晚陪安安搭积木的画面，心里的松弛感又多了几分。以前这种事都要他亲自盯，现在李伟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他终于不用再把自己绑在公司里。“清单我一会儿看，”他的声音比平时轻，“合同续签时，把环保条款加上，咱们城西项目要做行业标杆。”
“您放心，我已经让法务部拟好了条款。”李伟顿了顿，又说，“对了，顾泽宇的案子昨天开庭了，判了两年，宏图的赔偿也到账了，财务那边已经做了公示，股民的反馈都很好。”
挂了电话，顾沉舟把好消息告诉苏晚，她搭积木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底的安心比平时更浓：“那以后就真的不用再担心了？”
“嗯，”他走过去，坐在安安身边，帮她把歪掉的积木塔扶稳，“资金、项目、官司都顺了，以后咱们就专心过好家庭日。”安安似懂非懂，却跟着拍手，小拳头砸在积木上，塔又歪了，惹得两人笑个不停。
上午十点，一家三口收拾好出门。顾沉舟抱着安安，苏晚拎着野餐篮，里面装着安安的湿巾、换洗衣物，还有顾沉舟早上烤的小饼干。车刚开出小区，安安就趴在车窗上，指着路边的樱花树喊：“花！粉！”她最近刚学会认颜色，看见粉色就格外兴奋。
“那是樱花，”苏晚凑过去，指着树给她讲，“到了植物园，还有更漂亮的花呢。”顾沉舟握着方向盘，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们，阳光落在苏晚的发梢，带着温柔的光泽，他忽然想起之前带苏晚去看樱花，还是三年前的事，后来忙公司的事，连花期都忘了。
到了植物园，安安一落地就挣脱顾沉舟的手，朝蝴蝶园跑。小丫头跑得跌跌撞撞，学步鞋踩在草坪上，惊起几只粉白相间的蝴蝶，她追着蝴蝶跑，笑声像撒在草地上的糖。苏晚跟在后面，举着手机拍照，顾沉舟拎着野餐篮，慢慢走在后面，看着母女俩的身影，心里满是踏实——以前总觉得，撑起家是多签几个合同，多赚点钱，现在才懂，家是女儿的笑声，是妻子的笑脸，是这些能握在手里的温暖。
找了片有树荫的草坪，顾沉舟铺好野餐垫，苏晚把安安抱过来，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小家伙还在惦记蝴蝶，小手指着蝴蝶园的方向，嘴里“蝶！蝶！”地叫。顾沉舟拿出小饼干，递了一块给她：“先吃饼干，吃完爸爸再带你去看蝴蝶。”安安接过饼干，小口小口啃着，终于安分下来。
“昨天整理书房，翻到你之前的作息表了。”苏晚靠在顾沉舟肩上，声音轻轻的，“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凌晨三点还在看文件，当时看得我都心疼。”她顿了顿，又说，“现在这样就好，不用那么拼，咱们慢慢来。”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他想起那段时间，每天回家都要在楼下调整好久表情，怕苏晚看出他的疲惫，怕安安觉得爸爸不开心。“以后不会了，”他的声音很沉，“家庭日就是家庭日，不看文件，不接工作电话，就陪你们。”
安安吃完饼干，拉着顾沉舟的手要去看蝴蝶。父女俩走在前面，苏晚跟在后面拍照，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像裹着一层暖纱。安安突然停住，指着一只停在花上的蓝蝴蝶，转头朝苏晚喊：“妈！蓝！蝶！”苏晚跑过去，蹲下来和她一起看，顾沉舟站在旁边，看着她们的背影，忽然觉得，所谓平衡，不过是把以前分给工作的时间，多拿点给家人，把以前忽略的陪伴，慢慢补回来。
下午四点，一家三口准备回家。安安趴在顾沉舟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片从植物园捡的枫叶。苏晚坐在副驾驶，帮女儿把盖在身上的小毯子掖好，转头看向顾沉舟：“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吃你做的红烧肉吧，”顾沉舟看了她一眼，“上次吃还是两周前。”
苏晚笑了：“好，那我再买条鱼，安安最近喜欢吃鱼泥。”
回到家，顾沉舟把安安抱到床上，刚盖好毯子，小家伙就皱了皱眉，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像是怕他走。他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直到她呼吸平稳，才轻手轻脚走出去。客厅里，苏晚正在整理买回来的菜，红烧肉的调料已经摆好了，鱼放在盆里，还在吐泡泡。
“安安睡熟了？”苏晚回头问。
“嗯，”顾沉舟走过去，帮她择菜，“晚上我来做红烧肉吧，你陪安安睡会儿。”
苏晚摇摇头：“不用，我不累。你陪安安玩了一下午，也歇会儿。”她把择好的菜放在盘子里，“对了，下周家庭日，咱们去海边吧？安安上次看绘本里的海浪，一直问是什么样的。”
顾沉舟点点头，心里满是期待。他想起以前总说“等忙完这阵就带你们去玩”，结果“这阵”拖了又拖，现在终于不用再等了。“好，”他说，“我明天就订海边的民宿，带安安去踩沙子。”
晚上吃饭时，安安醒了，坐在宝宝椅上，吃着苏晚做的鱼泥，还时不时给顾沉舟递一块红烧肉——用她的小勺子，颤巍巍地递到他嘴边，虽然大半都掉在桌上，却惹得两人笑个不停。顾沉舟咬下那块肉，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是带着家的味道的甜。
哄安安睡着后，顾沉舟和苏晚坐在阳台。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带着夜晚的凉意，却不觉得冷。苏晚靠在他肩上，手里拿着白天拍的照片，慢慢翻着：“你看这张，安安追蝴蝶的时候，头发都飞起来了。”
顾沉舟凑过去看，照片里的安安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阳光落在她身上，像个小太阳。“以后每个家庭日，咱们都拍点照片，”他握住苏晚的手，“等安安长大了，给她看。”
苏晚点点头，抬头看着他：“你现在这样，比以前开心多了。”
“以前总觉得，平衡是两边都要顾全，”顾沉舟看着远处的路灯，声音很轻，“现在才懂，平衡是别把工作的重量，压到家里来。事业是战场，家是摇篮，守住摇篮，才能更有勇气去闯战场。”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棵扎根的树。顾沉舟知道，这场危机教会他的，不是如何打赢商战，而是如何守住心里的天平——一边是责任，一边是牵挂，少了哪一边，都称不上完整。以后的日子里，他会带着这份平衡，陪安安学步，陪苏晚看风景，让栗子粥的暖意，永远萦绕在这个家里，绵长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