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其实对刁一男没什么期待。
应该说是对现在的刁一男没什么期待。
刁一男是编剧出身，一开始是写舞台剧，后来觉得写电影剧本赚钱，就转了行。
刁一男的编剧作品其实很不错，比如《爱情麻辣烫》《将爱情进行到底》《洗澡》《走到底》……
不过每一个编剧都有一个导演梦，于是就有了《制服》。
《制服》打动了贾科长，贾科长帮刁一男拉来了投资，刁一男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所以吕文觉得，刁一男的编剧功力可能很强，但是在镜头调度和镜头语言上面，应该远不如其他文艺片导演。
因为刁一男是中戏戏文系毕业的，并不是导演系，他没接受过专业训练。
但刁一男第一个镜头就让吕文觉得，这个导演貌似和一般的文艺片导演不太一样。
这场戏是吕文和曾雪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吕文的一个老客户在熨完衣服以后一直没来取，他就准备上门送衣服，顺便要钱。
但当吕文到了老客户的家以后，却始终敲不开门，邻居告诉他，这个人一个星期前出车祸死了。
吕文只能回去，但那件警察制服他可舍不得扔，就算自己用不上，也可以卖点钱，至少把洗衣服的钱卖出来。
但很快吕文就用上了这件制服，回家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吕文被淋透了，他只能跑进地下通道避雨，为了不感冒，他只能把身上的t恤脱掉，换上干净的警服。
没想到这个时候，曾雪穷也进地下通道避雨，恰好看到了身穿警服的吕文，她还过来找吕文借了个火。
所以说，在曾雪穷的眼里，吕文就是警察，她不知道吕文的真实身份。
吕文很喜欢这段巧合，刁一男不愧是中戏戏文系毕业的，比其他人那种强行巧合好太多了……
当然，最让吕文惊讶的是刁一男对灯光的要求，他没有执意用自然光，而是让灯光师在地下通道中刻意打出了光影斑驳的效果。
这样吕文在镜头最后忍不住跟着曾雪穷离开的画面，就显得非常漂亮。
吕文略带犹豫，又小心谨慎的脚步，不断地在明亮和黑暗中闪现，也预示着他忐忑的心情……
这个设计吕文也很喜欢，也不由得暗自感慨，不愧是柏林金熊获得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在挑选演员的眼光上，刁一男就不太行了。
不是指吕文，而是曾雪穷。
这场戏其实很简单，曾雪穷只需要从台阶上跑下来，找吕文借个火，抽两口烟，然后沿着隧道一直往前走就行了。
但就这么简单的戏，曾雪穷也没演好，而且漏洞很多。
她跑下来的时候，脚步并不快，这就有问题了。今天西安的雨下得很大，刁一男还用上了洒水车，吕文的t恤已经湿透了，但曾雪穷却不慌不忙，一点都不像避雨的样子。
这样也就算了，就算跑到通道里之后，她居然不擦一擦额头上的雨水？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少女的心理。
少女都是爱美的，尤其是在外面，肯定要保持形象，曾雪穷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居然还有心情抽烟？
烟瘾是有多大？
当然，要是烟瘾真大也就算了，曾雪穷抽烟的动作很不娴熟，而且不过肺，就是抽进去，然后就吐出来，只抽了三口，就像急着完成任务似的将烟头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边走，还老想着回头，给吕文看得一愣一愣的……
刁一男也无奈了。
这场戏吕文和曾雪穷只有借火那一段算是对手戏，他都没办法让吕文带一带曾雪穷……
“咔……”
在刁一男第五次喊咔的时候，他没急，曾雪穷先急了，“不就是一个抽烟的镜头吗？我都抽了五次了，还要我怎么样？”
刁一男和吕文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想到曾雪穷会发飙，拍电影哪有不NG的？不就是NG了五次吗？
要是娄叶或者墨镜王，NG五百次都有可能！
可刁一男不是娄叶，也不是墨镜王，他只是一个新人，曾雪穷的片酬还低得可怜，要不是冲着女主角的名头，人家根本不可能来西安。
“不是，雪穷，你可以只抽几口就把烟扔掉，但抽的时候要过肺……”
“过什么肺！老抽烟是要得肺癌的！”
曾雪穷丝毫不退让，“我不可能因为一部电影就不顾身体，我不拍了！”
曾雪穷说走就走，直接就从隧道的另一边上去，然后打了一辆车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吕文，他和周公子、高元元、李兵兵这样的大明星都合作过，可没有一个人的脾气比曾雪穷大……
当然，曾雪穷也是有恃无恐，她知道刁一男不可能现在临时找个人来代替她，她想趁机涨涨价。
凭什么吕文能拿五万块，而她只有五千？
最少涨到三万！
刁一男和吕文自然不知道曾雪穷的想法，尤其是刁一男，他都懵了，第一次当导演，第一场戏，女主角就撂挑子不干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沉默了半天，刁一男才想起来，好像应该先回去，今天无论如何是拍不下去了。
在车上，大家的士气都很低落，剧组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新人，他们都没遇见过这种事。
吕文也没遇见过，不过他大概猜到了曾雪穷的想法，推了推刁一男，吕文问道，“还有预算吗？要不给她加点片酬？”
刁一男显然也很生气，“加片酬？就她这个表现，加什么片酬？小文儿，你把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贾科长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换个女主角。”
吕文掏出手机，没有直接给刁一男，而是问道，“换一个女主角……咱们的资金还够用吗？”
刁一男蔫了，他现在非常后悔坐软卧过来了，计算了一下换女主角的时间和人力成本，刁一男有点发愁，点了一根烟，都快抽完了，他才泄了气，“要不然还是加点片酬算了……”
吕文乐了，把手机翻开，就开始翻起了通讯录，翻到一半，他突然眼睛一亮，直接拨了过去。
没响几声，电话里就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小文儿？找姐姐什么事？”
“咳咳……”吕文连忙咳嗽两声，直接说正事，“你之前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还我人情……”